烛光轻轻摇动,贺凌霄鼻尖抵着地面,连掌心都叫冷汗浸透了。屋内久久无声,久到贺凌霄跪着的双膝又僵又麻,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声木门吱呀开合声,贺凌霄猛然抬了头,发现屋内空空,白观玉竟推门离开了。
贺凌霄仍回不过神,就这么在地上跪了会。片刻后他这才反应过来,白观玉没有杀他,也没有将他拖回太巽,他说了这种话还能活?白观玉就这么走了。走了?这是要自此放他一条生路,不再追究的意思?
他猛地爬起来,原地呆站了会,一转身急匆匆拍开窗户,打算这就跳窗逃了。
两扇木窗一开,白观玉却正正站在他窗户底下。
他看上去像是早料到贺凌霄会有此举,抬头静静看他。贺凌霄半条腿已经迈出窗子了,猝然对上他视线,愣了好半天,将腿收回,又将窗户合上了。
不是要放他一条生路的意思。贺凌霄满头冷汗地背抵着窗户,这绝对不是要放他一条生路的意思!
他想做什么?贺凌霄又看向房门,却不敢拉开,他怕拉开又对上白观玉的脸。太可怕了,从前那些被厉鬼缠上的凡人就是这种感觉吗?
不知道白观玉还有没有再站在他窗子底下,贺凌霄也不敢开窗确认。正踌躇着如何办才好,身后窗子忽被谁拍开了,贺凌霄惊悚地定住了,慢慢回头,见顾芳菲扒在窗口,满面莫名其妙,“站桩呢?”
李馥宣悬在窗后。贺凌霄眼尖地察觉到俩人脸侧均有一道青痕,看那形状大小,像是被剑鞘之类抽出来的。只是他也无心问,先对两人道:“下面有没有人在?”
顾芳菲:“谁?”
贺凌霄:“玄明真人?”
顾芳菲大惊失色,“师,师伯来了?!”
“不会。”李馥宣淡定道,“此等小事还用不到师伯出手。”
顾芳菲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大半夜的讲什么鬼故事?”
听他二人意思,白观玉像是已离开了。贺凌霄的心微微放了下去,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这楼是个法阵。”
顾芳菲微微一愣,疑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贺凌霄语塞,只含糊地说是在自己房中发现了符文。顾芳菲半信半疑,但也没再多追究,先在这房中布下道隔音符,袖中抖出一符纸夹给贺凌霄看,正是她方才放出的寻踪符。
“说得没错,这楼底下封着许多生人血骨残魂。”她指间符箓一角已被血染得发黑,“这鬼地方不能再留了,我走的时候还有没有别的画皮鬼来找你?等会还会不会再来?”
底下果然有东西,那十二字的法阵想必就是用来封这些血骨的。贺凌霄说:“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再来?”
“不来也得来。”顾芳菲说着就要从窗口挤进来,“不来老娘亲自去逮一只,待我布个法罩把这地方圈起来,等会放他娘一把火,奶奶的,一只也别想跑出去!来来来拉我一把……”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莽撞之性竟分毫未变,这窗子太窄小,贺凌霄看她挤得实在费力,“等,你先等等……”
拉她的功夫,贺凌霄有意无意往窗下一扫,扫着了窗底下正抬着头,静静看着他们的白观玉。
贺凌霄手一抖,没扯住,顾芳菲便整个人从窗子上掉了下去。
见她摔下去,李馥宣于空中还微微退了半步,毫无出手拉她之意。顾芳菲结结实实砸到地上,还好是仙门中人,没这么容易摔死,破口大骂道:“陈捡生!你要死啊!”
却见贺凌霄扶着窗棂,满面空白,盯着她身后某处不动了。
顾芳菲一僵,缓缓回了头。
白观玉负手站着,不知道在那站了有多久,但反正是将他们方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顾芳菲瞧见白观玉,不亚于见了鬼,立马跪好了,“师师师师师伯。”
李馥宣稳稳落了地,拜道:“师伯。”
贺凌霄沉默望着窗下。
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顾芳菲忽然反应过来,一抽佩剑跳起来直指贺凌霄,厉声道:“呔!你这伤我同门的恶贼!还不快快伏罪!哪里逃!”
贺凌霄:“……”
李馥宣往上看了眼,明显也是疑心白观玉是为擒他而来。但他还是问了句,“师伯怎来了,可是有什么需嘱弟子去做的?”
白观玉抬了一手。李馥宣明白这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便很有眼力见地闭了嘴退去了旁侧。
一时间窗下三个人,齐齐抬头看向了贺凌霄。白观玉的目光相当淡然,其余二人目光中狐疑占了大半,约莫是想不明白白观玉为何没有立即上前擒住他。
种种视线交织,简直要将他烧个洞出来。贺凌霄默了半晌,开口道:“呃……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