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树林间,只见一股极淡的黑气忽然从上一闪而过,快得只让人以为是道幻觉。但贺凌霄清楚那不是,片刻间笃定那道黑气不同寻常,转眼一扯东真,却扯了个空——那狡诈的老头已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贺凌霄骂了句,也来不及寻他躲在了哪,沉气急急朝着那黑气追过去。他现下毫无真气,无法聚力至足下,只能硬靠着两条腿生倒腾。那股黑气不大对劲,浓黑中隐有一点猩红,是大煞的象征,若落在哪家普通人头上定是一场大灾祸。
好在煞气所过之处留有一股腥臭之气,贺凌霄鼻子灵,虽追不上它,但循着气息也不至于跟丢。四面景物慢慢熟悉起来,贺凌霄跑得飞快,嗅到气息隐在前路某转角不见了,拐过去一瞧——济慈堂!
残院内,有三四个弟子正簇团聚在墙角,对着某物研究什么。贺凌霄急急刹住一看,院内腥臭味冲天,身后那二十七具焦尸忽诡异扭曲地站了起来,一动身上便簌簌掉下许多皮屑烂肉,形容可怖,不由分说便冲着那三四个弟子而去。
“娘了个……”贺凌霄气喘吁吁骂了句,气沉丹田,冲他们吼道:“还不快跑!”
那几个弟子被他喊得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只是却有一名弟子“唰”一下拔出长剑,向前一步,凝神道:“大家别怕!虽然这些妖物不明来历,但我们手里拿着剑!只要我们几个团结起来定能将它们降伏!”正是那位脑回落清奇的奇葩兄!
贺凌霄一看他手里的那把太巽训诫用的铁剑脑门青筋便突突直跳,有心想一脚将这小崽子踢回娘胎里去。这些焦尸不知被什么所控,但看那煞气如此凶恶,哪里是这群奶娃娃能对付的了的?他当下怒道:“团你个头!不知深浅的羊羔崽子别给我添乱!都看什么看!还不快些跑!”
其余弟子已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唯有奇葩兄还紧攥着剑犹犹豫豫不走。贺凌霄没功夫再和他唠叨,抓着他的后领一提再一扔,奇葩兄便被整个丢出了济慈堂,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那扇破门便抵着他的鼻尖合上了——竟是贺凌霄将自己与那二十七具焦尸一同关在了里面。
门一关地一颤,院中只余贺凌霄与焦尸面面相觑,他这才觉得自己是有些大意了。把那群崽子赶走只是本能,将自己与这些被煞气操纵的尸体关在一处纯纯条件反射,当下之急只能将它们困在此处,若是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贺凌霄眉头紧蹙,朝外大喊了一声:“去叫人!”脚尖轻巧将地上遗落的铁剑踢起,稳稳落在掌心。
死马当活马医,只有能拖一时是一时。二十七具焦尸将他团团围住,面目全非的焦黑口中一张一合,呜呜怪叫不断靠近他。好在这些尸体被烈火焚烧,躯干早已萎缩粘连,移动速度不算太快。贺凌霄翻剑做了个起势,左脚往出一迈,静心凝神,落腕出剑!
焦黑的躯干伸到他的面前,似乎要取他面门,贺凌霄百忙之中竟还有心思游神想到了风干鸡爪。挥剑砍下,只是焦尸数量太多,砍去一个,立马又伸来另一个,以此兜转来回间,那煞气好似被激怒,浓浓黑气地狱冥火般从它口中眼中喷出,被它所燎之处当即翻起灼灼刺痛,竟似被真火卷过一般。
几个来回下,眼见防不住,贺凌霄提剑退后几步,心想只拿刀剑果然不敌,怎么办?身旁也无水源可用,自己的妖力也派不上用场,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倒还真有一个办法。
贺凌霄紧盯焦尸,慢慢将剑提起,立于面前,两指抵在剑锋上,却未即刻划下去。
此为邪术,以施法者鲜血为召,配以符文,能短暂借天地法力于手中兵器。只是这邪术用过留痕,只要术起,当下十里之内修真人士便都可知此地有人用过邪术。且此术反噬颇大,非修邪术者用之大伤五脏六腑,至于伤至什么程度,全是一个赌字——用不用?
煞气满从它们口鼻中溢出,经此一战,反而还叫它愈烧愈烈了些!焦尸被这暴动的煞气催动,猝然狂躁起来,痉挛的喉头呜呜狂叫,发出的声音令人闻之牙酸,忽然加速冲着贺凌霄追来。
贺凌霄心下一狠,利刃刺破指腹,一线猩红鲜血顺着剑刃滑下来,贺凌霄却未停,直至划到剑尾,他粘着满手鲜血,于剑身上画出一笔。
一笔落下,四面猛地陷入死寂,紧接着,无端翻出阵阵厉风来。贺凌霄面沉如水,黑且深邃的眸似含戾气,启唇低念。
猩红血迹下笔如飞般在剑身上凝成一道符纹,走势形样诡谲凌乱,似有万鬼面孔正哭笑着愈破符而出。随着符纹成型,脚下厉风陡然愈加狂乱,以贺凌霄为中心猛兽般向周边蔓延,疯狂地卷起他的衣袍发丝,两袖吹得猎猎作响。
最末一笔落完,术法眼看即成,却在这时,身后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有力的手,不容置喙地扼住了他的动作。
厉风猛然被中断,戛然而止的消弭。贺凌霄心头一惊,急急折头望去,却看到了白观玉那双淡无人味,冷若冰霜的眼。
残留的一丝厉风将去不去,依依不舍地撩动了白观玉颈边长发。贺凌霄见了鬼般瞪着他,一时竟忘了反应,白观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