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玉正坐在书案前,贺凌霄进门时先瞥了眼白观玉的脸色,瞧他似乎神色还好,应当不是自己又闯了什么祸被人告到他这里,心放下来,拜道:“拜见师尊。”
白观玉没有看他,一手指了指面前座垫,示意贺凌霄坐下来说,贺凌霄依言坐下,小心询问:“师尊,您找弟子是有什么事情啊?”
白观玉眼抬起来,神色仍是淡淡的,“听说你坏了行春的斗参草。”
“……”贺凌霄:“误会误会。”
大同峰行春真人主医道,专划了片山头用来养各类奇珍异草,那日贺凌霄路过,在栅栏外瞧见了根枯黄的野草,顺手就好心给拔了——谁知道那根半死不活的野草就是奇草斗参,再说了这东西既然这么珍贵行春干嘛要种在栅栏外头?这不等着被人拔吗?岂不是没事找事?
贺凌霄底气不足地将此事始末与白观玉说了,白观玉听了没说话,贺凌霄瞥了眼他的脸色,试探着说:“弟子自去领罚?去给行春师伯照料药山三日赔罪?”
白观玉:“不必。”
贺凌霄心下又有了希望,“那弟子……?”
白观玉说:“我有几事交代你,听仔细了。”
贺凌霄一愣,下意识将身子坐直了,正色道:“弟子明白。”
白观玉:“上垣剑三式你已了悟,可练第四式了。”
贺凌霄:“是!”
白观玉:“堂中为弟子讲经时不可说过多不相干的,点到为止。”
贺凌霄:“……是?”
白观玉:“山中有谁犯了错要如实告知,不可再帮着瞒下来,更不可阳奉阴违地应付师长。”
贺凌霄:“……”
“师尊。”贺凌霄简直服了,“这又是哪几位师叔伯联名上告了?”
白观玉淡淡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经书合起来了,“你也知道。”
贺凌霄被他这四个字砸得头皮一麻,勉强辩解道:“不是,师尊,您听我解释……”
谁干的?居然背后告状,简直愧对太巽“光明磊落”的山训。白观玉却没叫他说,也没什么要追究的意思,这事就算翻篇了。贺凌霄顺竿子往上爬,连忙谄媚道:“师尊您是要写经?弟子帮您研墨吧?”
白观玉:“明日我要闭关一阵,这几日不在,你需得静下心来,不得再闯祸了。”
闭关?贺凌霄恭敬道:“师尊,那您要去几日?”
贺凌霄在他身边七年,这还是这七年里贺凌霄头一回见他闭关,白观玉没有立刻答他,片刻后回了俩字:“不知。”
“啊?”
不知?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贺凌霄直觉不大对劲,小心地问他,“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白观玉:“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哦。”他不想跟自己多说,贺凌霄听出来了,也没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回:“是,弟子明白了,请师尊放心。”
白观玉没有再抬头,“回去吧。”
贺凌霄拜过他,起身要走,回身一见屋外活似要吃人的日光,眼皮一抽,迈出去的半条腿又收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大殿在峰顶,按理应要比他山脚下的屋子更热一点才对。但也不知是这殿中铺着玉石砖的原因还是殿中有白观玉这尊神像镇着的原因,大殿中好似处处挂了霜,凉爽如深秋一般,简直是处避暑胜地。
总而言之,现在要他从这屋子里踏出去,那岂不是要他的命?
贺凌霄身子一个打转,又盘腿在垫子上坐下来了。白观玉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怎么?”
贺凌霄义正言辞地胡说八道:“师尊,弟子只要一想到明日您就不在殿中,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心下就觉得苦闷难言不是滋味,弟子斗胆,求师尊允弟子在您身边多待一会好不好?”
白观玉听了这话,手好像是顿了一下,“随你。”
贺凌霄诡计得逞,喜不自禁,笑道:“师尊随便赏我本经书看吧?弟子去角落里自己翻着看,绝不扰您!”
白观玉道:“随你。就在这便好。”
贺凌霄于是自己去他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书案另一头翻看。白观玉是个安静的人,坐在那没发出半点声音,连翻书声轻得都像没有。贺凌霄坐着看,过了会变成了躺着看,再过了会经书盖在脸上,眼一闭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