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玉瓶被他好好地收在胸口,贺凌霄道:“天命无常,此事并非是一人过错,道长勿过多伤怀了。”
李馥宣:“对错难究。”
贺凌霄轻叹一声,正在想要怎么劝,又听李馥宣接着道:“不过,是非对错也无妨了。”
贺凌霄:“嗯?”
“错已铸成,执意悔不当初并无用处。”李馥宣道:“她有如今不能说是和我毫不相干,但既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她的魂魄已归天地,还活着的人不能囿于此,平白将自己困死在这。归山后我自会去法诫山领罚,此事不要再提了。”
他神情和语调都十分平淡,淡到几乎是有些无情。贺凌霄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日光刺破层叠枝叶,脚下的山路斑驳,密密织着绿叶的影。须臾,贺凌霄微笑道:“你长大了。”
李馥宣一怔,“什么?”
“没什么。”贺凌霄神色已恢复如常,放佛刚才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比熟悉的温和笑意只是他的幻觉,“道长境界极高,果真是我等不可比拟的,受教了!”
此话说完,便见那黑衣的少年跳下了石台阶,踩着树影光斑又跟在了白观玉身后。李馥宣目光凝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发尾坠在之中,随他步伐左右轻轻摇晃着,竟微微有些出神。
山脚下,贺凌霄被强行拧上了白观玉召来的白鹤,李馥宣和顾芳菲还需善后,于山脚拜别。归去途中,贺凌霄愁肠百结,白观玉在他身后道:“不高兴?”
贺凌霄哪里敢说实话,强作出一副笑脸,“弟子不敢。”
这只白鹤也是因带着贺凌霄才召来的,为防他摔下去,白观玉坐在他身后,大腿上金丝缠了三道系在白鹤身上,天罗地网,神仙也逃不掉。
身后便是白观玉宽阔的胸膛,头顶是白观玉的脸,回头一看,果然白观玉此时正垂眸盯着自己。
贺凌霄忙又将脑袋扭回去了。
半天无话,贺凌霄心下的忧愁又翻上来,想起李珍珠的话,谢寂。
果然是他吗。
方才下山时顾芳菲一言不发,眉头皱得死紧,应当是和他在忧心同样的事。贺凌霄总觉得不是谢寂,只是有人假冒他名作恶罢了,谢寂不应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想到这他又顿了下……其实也会。
贺凌霄烦闷不堪,抬手捂住了脸。他回来了,人在哪?四处弄这些能重塑人肉身的血魂阵是要做什么,有传言六恶门将开,此事是否和他有关。
谢寂早年是有名的邪修,行踪诡谲,做事全凭心情。后来无意贺凌霄结识了他,因事相处了段时间,发现此人并非外界传言般嗜杀成性,反倒是个可交的性情中人。虽然后来叫白观玉发现时被狠狠罚了一通。
他不自觉从指头间叹出一口气,胸口处却多出了只手,是白观玉将那块血鱼佩从他衣襟下夹了出来。
贺凌霄精神一震,白观玉两根手指夹着那玉佩,目光不咸不淡落在他身上,似乎正在等他解释。贺凌霄错愕与他对视,决定先装个傻,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谁放在我衣服里的?”
白观玉看着他。
半晌,他竟也没与贺凌霄多计较,两指一翻玉佩便消失了,也不知是被他收到了哪里去。还真就这么容易叫他蒙混过去了,正腹诽着,忽听白观玉道:“此次回去不会将你炼化。”
贺凌霄恍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白观玉的目光移开了,似乎是在望眼前的云,“你不想,便罢了。”
贺凌霄回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改了心意。思量半天,扭回了头,低着头看白鹤洁白的背羽。不是要将他炼化,那么做什么还非要拉他回太巽,是否还要留在九遏峰……对了,那峰上还有个镜棋。
一团乱麻,一堆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