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霄饿了太久,不敢一次叫他吃太多东西。白观玉喂了他一粒丹药,也不知里头蕴含了什么天地灵气,眨眼就让贺凌霄灰败的两颊添上了血气。
他这才缓上来气,叫了一声,“真人。”
白观玉坐在他对面,不知怎么看上去就有点沉默。许久才回,“嗯。”
贺凌霄问:“您可好些了?”
白观玉看着他,“我无碍。”
谁都没提石室里发生的事,气氛诡异的静。贺凌霄低着头,“弟子能否向真人求教一事?”
白观玉道:“你说。”
贺凌霄壮着狗胆,试探着问:“弟子想知道,当年的太巽陈秋水,到底是因何下山的?”
白观玉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黑白中似还有种别的颜色。许久,他说:“问这个做什么?”
贺凌霄胡编乱造道:“弟子自上山以来便频频听人提起这位前辈,听说这位前辈是太巽首徒,极富盛名。弟子只是好奇,不知这样一位人物后来是去哪了?”
白观玉说:“陈秋水已故三百余年,是非已了,此与你无关。”
这话就是和你没关的事少打听的意思了,贺凌霄心想这条路果然走不通,恐是无法从白观玉嘴里撬出点什么,只好转了个话题道:“真人可能为弟子松绑了?”
他两腕并起,举到白观玉眼前,上头两圈金咒。白观玉目光点上去,拇指轻轻在他腕上一抹,金咒骤然从他腕间浮出来,化作道金光散去。
贺凌霄松了口气,总算觉得悬在自己四肢上的那把刀没了。白观玉说:“明日起,照常去山下听讲。”
出了这种事,白观玉竟然还敢让他去听讲。镜棋这几日没出现过,但若去讲堂必是要碰上他的,况且长秋剑还在他手里,镜棋应是在想着法子要讨回来。
但白观玉向来是说一不二,叫他去上课他就得去,没有商量的余地。比起成日在大殿和白观玉待在一块,贺凌霄还是更愿意去山下上课,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去琼阳山转一转。
但在那之前,得先把某些事解决了。贺凌霄脸上作出个纠结犹豫的神色,道:“可是真人,镜棋师兄恐怕是不大喜欢弟子。”
白观玉抬起了眼。
“他像是很厌烦我,况且上回一战弟子拿走了长秋剑,怕再见又要起冲突。”
白观玉说:“他并无坏心。”
这话一出口,贺凌霄都不知道怎么答了。镜棋要都能说成是没坏心,那他贺凌霄简直就是这世间上最顶天立地的一根好人了。
这头他正思忖着,那头白观玉接着说:“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你若怕他,不去也罢了。”
贺凌霄忙道:“弟子没有说不去,只是怕再次冒犯了师兄,又惹得不痛快。”
“下山去,就勿要带着长秋剑了。”白观玉沉默了一会说,“先放着吧。”
贺凌霄点了头。
夜里头,贺凌霄仰面躺在床上,梦着的还是那座山头。
仍是琼阳山顶,只是这一回,入梦便是陈秋水起身叫住了白观玉。
隐匿着的贺凌霄精神一振,立时意识到了,这回和前面的不一样。
果不其然,便听陈秋水满怀忧虑地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这事我没别人可说了,是有关……”
她说到这停了下,眼垂下再抬起,说:“有关余自量。”
白观玉停住了,“他怎么?”
“我的追踪符查到他近来在东南处露了面,我恐他又要掀起祸事,想下山去看看。”话到自处,她面上忽露出个痛不欲生的神色,“此外,我实在不能接下这掌门印,我伤了无辜人的性命,我怎还能若无其事地担下这声‘掌门’?”
白观玉不会堂而皇之地宽慰她一句“巧合”,只说:“师姐,莫要忧虑过多。”
“……不。”陈秋水自责道:“我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竟看不出那孩子身上只是叫人蒙了层煞气,我是怎么?竟然连生人魂都辨不出?那孩子才不过四岁,叫我一剑穿心的时候,手指头还抓住了我的剑,叫了我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