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玉看着他,崔真人脖子一缩,嘟嘟囔囔道:“好了,好了!做什么这样不说一句话?我替你们问问就是了。”
白观玉收回了视线。
贺凌霄心下明白过来,能叫白观玉这样应他,这人大概是真能知道点什么。三人结账出了酒楼,随崔真人拐进个狭窄巷子,走了半天,便听他对着那黑咕隆咚的巷口吆喝一句:“孩儿们!”
巷口中便窜出来一群半大的孩子,个个都是副饱经风霜久不得果腹的样子,是堆小乞丐。贺凌霄心想大乞丐带着群小乞丐,这位真人是改行去江湖混丐帮了,挺好,挺有前途。紧接着,便听那群小乞丐三三两两地叫他:“财道长!财道长又来啦!”
贺凌霄:“财道长?”
崔真人:“哦,这帮小狗崽不晓得我姓名,便取了我道观的头一个字用来称呼我。”
贺凌霄直觉不应是什么好名,“贵观何名?”
崔真人:“财源广进观!”
贺凌霄:“……”
这立的是道观还是财神庙。
崔真人将方才在酒楼中打包的饭菜挥手全散了出去,连带从白观玉身上坑来的五两银子,一个子也没给自己留。这回贺凌霄倒是觉得这人着实是有些惊奇了,有个小乞丐看上了他手里提着的两坛酒,伸手问他要,吓得崔真人忙将酒坛往背后一藏,道:“小孩喝不得喝不得,喝了晚上要尿床的!”
小乞丐回:“我夜夜睡大街,哪来的床,尿了换个地再睡就好啦!”
崔真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一时护食心切口不择言了,连忙又补了句,“喝不得喝不得,小孩喝了要秃头!”
贺凌霄看得有趣,悄悄压低了声,问旁侧的白观玉,“他真是位真人吗?”
白观玉:“嗯。”
“为何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白观玉:“你出生前,他便已不知踪迹。”
贺凌霄心下了然,这位性子清奇,不晓得是因为什么选择了背离仙门。贺凌霄问他:“你坑来这些钱财就是为了分给这些孩子的?”
崔真人不大乐意,“说什么坑?”
贺凌霄:“借?”
“银子没了能再赚。”饶是这样说,这人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还是一脸肉疼相,“不打紧,不打紧!”
贺凌霄忽觉这人说要替他们问问恐怕也是不怎么靠谱,崔真人分完了酒菜,又吆喝道:“吃完了都去干活!上回叫你们认的字都认全了没?”话说到这,他好像这才想起来带白观玉与贺凌霄来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补了句,“对了!最近你们去哪里要遇到什么怪事情,像是鬼啊怪啊的都回来跟我说一声啊!”
小乞丐们稀稀拉拉地应了,听上去完全没将他这句不大走心的嘱咐放在心上。贺凌霄一时万分难言,对白观玉疑道:“师尊?”
白观玉微微偏过脸,对他轻轻摇头。
贺凌霄想他是心下有打算,不再多言。小乞丐们重新窜进了巷口不见了,崔真人背着手,道:“去我观中喝个茶?”
白观玉:“好。”
崔真人又是嘿嘿一笑,背手走在前头。
财源广进观落在城外僻静山脚处,从院外头一瞧,四根柱子顶着块板,破得像个马厩。走进去一看,灰不溜秋不见日光,头顶那块板摇摇欲坠,里外破得名副其实,可见他这里财源也并不怎么广进。贺凌霄注意到他院子角落处有堆白花花的东西,圆咕隆咚,体积挺大,在他这灰扑扑的道观里格外显眼,便问:“那堆白的是什么?”
崔真人:“那是我的坐骑,归云鹤。”
“……”
这堆“东西”竟然是只仙鹤么?
贺凌霄:“得罪,我还以为那是个桶。”
他给自己养得像个瘦猴,倒将这鹤喂的心宽体胖。肥仙鹤估计是听着这边竟胆敢有刁民议论,三层肉的脖子一伸,怒嘎了声,瞧着倒是生龙活虎的,气鼓鼓地又转回去了。
贺凌霄觉得那就是个球里插了根棍子。
“归云鹤。”他说:“出这门都费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