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霄的视线对上了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眼里却有股本能的狠劲,狠劲上又蒙了层茫然的雾气,伸了獠牙却不知道该往哪咬的幼狼似的。白观玉看着他,嘴唇抿得很紧,几乎要并做了一线,轻声道:“……凌霄。”
他一只手固定住了贺凌霄,不让他再有别的逾矩动作,另只手却违背了理智,摁着贺凌霄的脊背使力往自己怀里带,骨筋暴起,修长的五指用力地犯了白,简直恨不得能将他融进自己骨血里去。
“……”贺凌霄似乎是叫了声什么,两个人的身躯挨得近极了,近到再没有半寸缝隙,身上的衣料不分你我的纠缠在一起,鼻尖岌岌可危地欲触不触。贺凌霄五指组攥着他的肩头,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时候,他额上一颗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正正坠在了白观玉的唇上。贺凌霄的视线被这颗汗珠吸引了,心中轰然如泼了一锅滚烫的油锅,有股强大的冲动引着他猛地低下了头——
白观玉偏过了脸,叫他落了个空。
一声闷响,贺凌霄重又昏睡过去,脑袋失力倒在白观玉肩上。白观玉还叫他压在身下,好一会没有动,望着屋上顶板。
半晌,轻轻将他移开了。
第二日,白观玉睁眼的时候床上另一侧已没了贺凌霄的影子,但屋内显然还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在。他转了头,果然毫不意外地看见贺凌霄正面朝床板跪着,脑袋恨不能埋进胸口里去,瞧着就差以死谢罪了。
白观玉坐在床榻边看了他一会,面上没什么表情,起身穿衣。可贺凌霄就跟头顶上长了眼似的,头不抬,白观玉走到哪,他就挪着膝盖精准无比地跟着跪过去,叫白观玉想不看到都不行。
白观玉慢慢穿好了衣,没有束冠,贺凌霄还没有起来。白观玉便侧头瞧了他一眼,淡声问:“你在做什么。”
“……”贺凌霄欲哭无泪,“弟子该死,弟子僭越,弟子竟然对师尊这样大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请师尊……师尊降罚吧。”
白观玉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只说:“你还记得。”
对啊,我为什么还记得?贺凌霄也很想问这个问题,夜里脑子都叫狗吃了为什么第二天一睁开眼就让他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吃都吃了还有吐回来的道理吗!贺凌霄醒过来大惊失色后下意识就跳起来跪到地上了,身上出冷汗脑子喊完蛋,疯狂想着要怎么解释……想来想去觉得此举实在太过令人发指,和外头那些一喝浑酒就对漂亮姑娘发癫发浪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不如洗干净脖子自裁算了!
贺凌霄走投无路,砰砰朝他磕了几个响头,听着像要将地板活活嗑出个洞,“弟子知错,真知错了!下回弟子再这样您把弟子绑起来丢了不管就好,弟子实在不知道,我真不知是您!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师尊……师尊饶命……”
白观玉去拿银冠的手顿住了,他面色平淡,垂着眼停了一会,方才说:“不知是我?”
贺凌霄叫他问得脊背一僵,没能说出来话。
知道吗?
……知道的。
难为他脑子被烧成了一锅浆糊,眼睛居然还能分辨出身下人长了张怎样的脸来。要论平时,贺凌霄估计看着他第一眼就被吓清醒了,可惜这情煞威力太大,竟叫玄明真人的脸也不足以拉回来理智半分,只觉得这人真冰啊,冰的像一捧雪,这人长得真好看,好看的像画一样。
……这人是他师尊。
贺凌霄羞愧欲死,以头抢地,不肯再将脸抬起来了。
白观玉道:“起来吧。”
贺凌霄不敢起,仍在地板上埋着脸,白观玉加重了语气,又道:“我说起来。”
贺凌霄于是磨磨蹭蹭站起来了。
白观玉收回了手,没再去拿银冠,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像在等什么。贺凌霄现在一看见他就想到昨晚自己的蠢样,僵硬万分,不知该对他做什么反应,尴尬地笑了笑。
白观玉轻轻拂了拂道袍袖子,道:“替我束冠吧。”
“啊?”贺凌霄一愣,目光移到白观玉披着的长发上,再移到桌上的银冠,反应过来了,忙道:“是……是!”
白观玉没有再说什么,在凳上坐好了,小客栈里没有镜子,贺凌霄拿梳子小心地梳透他的长发,发丝缠绕过五指,忽然叫他想起了昨夜他压在白观玉身上时,手攥着他的头发摁在枕上,白观玉微微蹙起的眉头。
贺凌霄手一抖,下意识快准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
白观玉说:“做什么?”
“没,没事。”贺凌霄下手重,半边脸顷刻红透了。对他笑道:“……什么也没有!师尊您坐正了,弟子替您束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