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子修死了。
他瞪着眼,张着嘴,是副死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贺凌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冲上去试图灌注真气稳住他的心脉——可惜徒劳,长秋剑气凛冽,李馥宣下的又是全力,郎子修的心脉整个被切碎了,生机已失,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谢寂:“真死了?”
李馥宣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火燎似的将那长秋剑一丢,跌坐在地上。
“……我杀人了。”他面色白的像是一张薄纸,“我,我杀了人……”
他说的“杀人”指的是杀了仙门同道,众仙门规矩千千万,唯只有一条是各门统一,也是绝对不能碰的大罪——同道相残为大忌,犯者必诛,绝无例外。
顾芳菲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难得慌乱,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下意识说:“没事,没事的,不是他先出手的?也确实该死。”
贺凌霄手指僵硬,沉默了好半天,说:“他该不该死,不是我们私自能动手决断的。”
顾芳菲蓦地没音了,知道贺凌霄说得是实话。郎子修固然恶心人了些,可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谈不到“该死”这步,哪怕就是真犯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们动手,事实已定,这真是条能将人活活钉死的大罪。
“我的天。”她惶然往后踉跄一步,喃喃道:“……我的天。”
怎么办?
贺凌霄沉默着没动,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闪着好几个念头,念头后忽然又出现了白观玉的那张脸。
——怎么办?
几人当中,也就谢寂冷静非常,他虽打心底里觉得这人死便死了,死得也不可惜。可也知道这几个人出身那屁事众多的正道,顾虑颇多,便道:“你把他推给我不就得了?”
三个人一愣,齐齐抬头看他,贺凌霄道:“你说什么?”
“等会出去引几个人来,叫他们看见是我杀了他,反正我是邪修,杀个人算什么?”
贺凌霄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人身份特殊,他是华易闻山真人的亲传弟子,若说是有个邪修在秋猎中杀了他的徒弟,这岂止是打了华易的脸面,这可是件大事,整个仙门定是要集合起来围剿你的。”
谢寂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大师兄。”李馥宣颤抖着,“能不能先这样?后面我们在想个法子解决了,先,先……”
“住嘴。”贺凌霄低声道:“住嘴阿宣。”
顾芳菲:“我们该怎么办?”
贺凌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郎子修的尸首还躺在那,死不瞑目,贺凌霄涩声道:“错了就是错了,剑是我给的,也是我执意要回来找符纸,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同你一起去找掌门。”
李馥宣的眼泪猛地就下来了,去找掌门?之后呢?逐出师门都算他们网开一面,怕是还得偿命才行,他惶恐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忽然双膝着地跪下来,惶恐着,骇然着,悔恨着,心下想——他要被逐出师门了?
入道不过两三年,费了这样大一番功夫才得以进了内门,好不容易才能摸着一点的门槛,就到这里结束了?
谢寂忽然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他找个地方埋了。”谢寂道:“反正谁也不知道,埋在地底施个秘法将他尸骨化去,没人会知道的。”
话虽如此,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天下秘术千种,没有哪种是能毫无痕迹地叫一个人消失的。顾芳菲和李馥宣显然是松动了,李馥宣抹了把脸上泪水,满怀期冀,“大师兄,就,就按这样办吧!我们难不成还真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断了前程吗!”
这时候,忽听树林后隐隐传来了人声,有个声音道:“郎师兄不是说就在这等我们吗?他人去哪了?”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彼此煞白着脸对视一眼,眼看那声音越逼越近,顾芳菲六神无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李馥宣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极大,惶恐无措,恳求望着他。
贺凌霄回头看了会他惨白的脸色,只好低声道:“……带走,先把他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