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贺凌霄说,“大师兄在呢,你怕什么。”
顾芳菲坐在那,默不作声地叫他上下把脑袋揉了个遍,低着头,眼角有水光一闪而过,隐蔽非常。
“大师兄。”须臾,顾芳菲忽然罕见地叫了他一声,“你真完蛋了,这回玄明师伯是真要气死了。”
贺凌霄哑口无言,揉她头发的手就抬起来拍了把她的后脑勺,“小王八蛋。”
夜深时,两人分头回了各自山上。闻山真人来拜一事不了了之,想来也是没得出什么结果。贺凌霄那日借口身体不适回去后白观玉也没再召他,只后面来过一道口谕,嘱他有闲暇时多习字。贺凌霄于是每日做完功课再多加写三页纸,经文诗书换着默,半月后一日,早课前一齐呈给了白观玉过目。
他写得多,加起来厚厚一沓。贺凌霄还赶着去上课,送过后便走了。白观玉独自一一翻阅着,翻到其中一页,批阅的手忽然停下了。
那张纸相较其他稍小些,上头的字密密麻麻,下笔虽极力在克制着规整了,可落到尾处总有些飘散,可见持笔人写时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思绪不知道又是飘到哪里去了。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是首表盼望相思的情词。
白观玉拿着这张纸不动了,神情还是淡的,只是眉头微有蹙起,垂眼望着这纸上的字。
这孩子是……是有心上人了?
白观玉定定望着这纸上的“便害相思”,眉头越蹙越紧了。好半天将这张纸放下来,侧面望向窗外,手下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板。
所以他近日行为古怪是因为这个?
贺凌霄已有十九,放在凡世也到该娶亲的年纪,有个心上人也不奇怪。可他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何时?是谁?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白观玉心下难得犹豫,太巽山没有定要弟子断情绝爱的规矩,只是情爱一念白观玉从没有过,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要怎么说才不至于让那孩子太伤心?
他的手指叩着桌面,面无表情地望了窗外片刻,思索再三,还是给贺凌霄传去了一道口谕。
“上来。”
贺凌霄接到这声口谕时人还在学堂中,莫名从他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里品出了点寒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地上山直奔殿门,叫他:“师尊?”
白观玉坐在书案前,自己写下的一沓字就放在他手边,高低不均地分成了两摞,像已叫他批了大半。贺凌霄的眼睛先看了下那些字,才转到白观玉身上去,问他:“师尊,是弟子写的字有问题吗?”
白观玉没说是与不是,只眼也不抬地叫他坐下。等到贺凌霄坐正了,才开口说:“我有事问你,你要如实答。”
贺凌霄的脸色“唰”一下白了,连忙跪正了,“是。”
白观玉看向他,“你有心上人了?”
贺凌霄本以为白观玉是要问郎子修的事,已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忽然听他这样说,结结实实一愣,愕然抬头,“……什么?”
白观玉说:“是谁?”
贺凌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知道白观玉是为什么没头没尾提起来这个——他早将自己写过什么东西忘了个干干净净,那首情词也是随手默来的,压根不记得这些字连起来讲得是什么。听白观玉这样问一时更懵,“弟子不明白师尊指的是什么。”
白观玉不说话了,凌厉的眼皮压着漆黑的目光,沉甸甸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