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弟子有个疑问啊,要如今百姓见了长阳宗人都避如蛇蝎,那我们这样以长阳宗名号登门造访,那县令真能乖乖叫我们进去查?”
他说着又瞧向柳岚心,柳岚心无奈道:“先前有几个乔装弟子去看过了,那县令一概不见。但长阳宗的面子想来他不会不给,师尊这才叫了我去。”
成吧。贺凌霄摸着下巴想:我看倒挺悬,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跟着去一趟看看了。
结果这县令果然没给长阳宗面子。
倒也没太强硬,好言好语接待进去了,茶点上的也殷勤,态度良善。只是死活不肯叫他们见一见那对夫妻,顾左右而言他,说是今日碰巧不在家。三言两语后又差人来叫,说是衙内有公堂要事只能先行送客。末了几人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的,贺凌霄与柳岚心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很难办,百姓的命也是命,长阳宗顾虑颇多,又总不能真来硬的。贺凌霄自己在里头没觉出什么异常,只能先问白观玉:“师尊,您有没有觉出什么?”
白观玉说:“院中东南厢房有异。”
贺凌霄:“什么异常?”
“朽气,甚微。”
所谓朽气,指得就是失了生机后腐朽的气味,例如枯草腐木,例如死人。贺凌霄在心下思忖着,想着这地方无论如何也得进去瞧一瞧,说不准能寻找点背后人的线索,他又猛地想起来什么,问:“师尊,你能察出这地方有没有什么阵法吗?”
白观玉说:“暂无。”
柳岚心心思重重,说要回去请示家师,先行回去了。贺凌霄跟着白观玉进了座酒楼,心下想着事,白观玉说什么他就心不在焉地应,直到他又用指节敲响了贺凌霄面前的桌板,脆响将贺凌霄不知飞到哪去的神思扯了回来,茫然道:“嗯?”
他回了神,面前茶盏中茶水没来由轻犯起了涟漪。听白观玉说,“问你想吃什么,自己说。”
楼里的小二还侯在旁侧,见他回神,立刻叽里咕噜报上了一堆菜名。贺凌霄半个字也没听清,随口拣了几个民间酒楼常有的。白观玉问他:“在想什么?”
贺凌霄已经不想再瞒他了,横竖想来想去也就是那些事没什么好瞒的。靠着窗子把方才想的告诉他了,嘴上说着,眼里望着窗下街景,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白观玉便也就静静听着。须臾,贺凌霄声音忽然停了,往下看,瞧见了有两个穿着富贵的人正被簇拥着过了街。
“师尊。”贺凌霄说,“您看那。”
白观玉往下扫了一眼,回他:“看到了。”
这两人一男一女,打扮地相当惹眼,周边一圈围着的应当是家仆打手,街道没那么宽敞,有人挡了路便叫那些家仆恶狠狠推开,嚷道:“让开让开!清河常大人常夫人在此!躲远点!当心别碰着我们大人,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清河常大人常夫人?贺凌霄支着脑袋,什么来头?
也是好巧,这群声势浩荡的人穿过了街,直奔着他们身处的这幢酒楼而来。不一会楼梯下传来阵阵杂闹声,听有个女声尖细道:“非要我跟着你来这什么兰香泽,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这酒楼能坐人?也配叫我待下去?真是好穷酸!”
听那男人低低哄了几句,又转头斥骂家仆道:“找的什么穷地方!没用的废物东西!滚下去告诉那掌柜一声,叫他仔细着酒菜,若敢怠慢了我们这就拆了他这破房子!”
贺凌霄心想真是好跋扈的一对夫妻,那群人上了台阶,好巧不巧正与坐在窗口的贺凌霄对上了眼。这位穿金戴银的常夫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哼道:“穷酸。”
贺凌霄:“???”
“师尊。”他不可置信地朝白观玉道,“她骂我?”
白观玉面色平淡,递给他一杯茶。那头却听常夫人“哎呦”一声,身旁众仆立时诚惶诚恐围了上去,只听她怒道:“哪来的石子绊我的脚?!”
酒楼雅间哪来的石子?不用说,这样小惩大戒的手段定是白观玉使下的。贺凌霄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白观玉还真替他出手“打”了回去,立时笑出了声,白观玉问:“笑什么。”
“挺有意思的。”贺凌霄笑着说,“师尊,我现在看上去很穷酸吗?”
白观玉:“不。”
“那她做什么这样说我?”贺凌霄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师尊好久没给弟子买新衣裳了,这才叫别人觉得我穿得寒酸了吧?”
白观玉无奈道:“买。”
贺凌霄登时笑得更厉害了。
那边人落了座,距离算不得太远,中间隔了几道聊胜于无的纱隔,两个人耳力又极好,听着那边人说:“都怨你接了帖子,这样的穷地方有什么好拜访的?”
男声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祖上沾亲带故的,他家的老夫人与咱祖母又素有交情,虽说人如今不在了,但人家既递了请帖邀咱们吃酒,不好回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