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白仰起脸来说着,语气还有几分得意地说:“要不是当时走小路,我肯定也不会认识这帮人。”
说得很自在,休马满目狐疑地盯着他,接着重新转头拄起下巴看向车外,外面又是一座没见过的苏联风格建筑。
话说得虽然轻巧,但休马有点不敢去想他说的“人”是什么人,《无间道》也好,《天下无贼》也好,甚至《教父》也好,他脑子里有无数个专属于这种时刻的电影交相辉映着,分不清应该用哪一种来描述接下来的情况,他总觉得尤天白要带他走进某个隐藏在佳木斯的名利场,在灯红酒绿之间点一支高希霸——休马顶讨厌这款雪茄的味道,家里的接待室每次有人来都是这股味,那几天他会坚持躲着走,绕远换另一边的楼梯出门。有时候他爹还会喊他一定要进去跟人打个招呼,等他千不情万不愿的走进去,伴着头晕目眩的总会有雪茄剪的声音,咔哒,咔哒。
咔哒。车停了。
“到了。”主驾驶上的人说。
休马不情不愿回了脑袋,入目几个大字——佳木斯市农贸集市。
“啊?这什么地方?”他把下巴从手上挪下来,茫然万分。
“不认识字吗?”尤天白抬手一指,把烟叼了起来。
相比可能出现的雪茄,休马甚至觉得尤天白抽的烟味道好多了,也可能只是单纯得被熏习惯了。
好吧,没有黑手党没有教父,倒是值得进去逛一逛看看猪头肉。
脚沾了地,休马回想起来老表也是他们在农贸市场里,不得不说尤天白和这种天然带着烟火气息的地方很配,明明一言不发的时候有种胡同老爷的味道,但只要张了嘴,十里八乡都是他可以随便唠嗑的地方,这点上休马很佩服他。
农贸集市不算小,红色灯箱绿天棚,场面很大,人声鼎沸,人群的吆喝声震得休马的耳朵一阵嗡鸣,尤天白没带着他在市场里停留,扯下拦着楼道的挂布,直奔二楼的办公区去了。没想到这堪比上世纪集体工业遗留物的农贸市场里还真有人在办公,走廊茶水间里冒出了个大爷,正端着茶缸品泡成焦黑色的浓茶。
神奇的是大爷不仅没拦打头的尤天白,还点头和他互相示意,倒是在经过休马的时候定住了,一老一少互相打量着,直到少爷跟着尤天白过了转角,这场无休止的打量才停止。
他把视线调转回到前面的人身上,尤天白还在向着办公区深处走。
既然不是找商户,那没准真是要找大人物了?
“到了,”尤天白猛地停下了步子,笑吟吟地转头看休马,“进来打个招呼吧。”
没想到躲过了在家见老爹的商务伙伴,躲不过倒霉老板的肆无忌惮,休马闷着脑袋随他进了面前的房间,迎头几见方的小方块间里却是一片的金碧辉煌。
各色各样的奖状证书之间,一个秃脑袋对着他们俩,秃头的主人正低着头在旧台式电脑上玩着什么,滴滴答答的粗制罐装音乐响如弹珠一般满屋弹响。
“办点什么证——”秃脑袋一抬头,先认出了尤天白,“是你啊!”
原来大人物是个他妈的办假证的。
在他和倒霉老板一见如故地寒暄之时,休马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后退出了门。走廊太窄,怎么站都能被屋里的珠光宝气晃到眼睛,休马换了几个站位,最后选择靠在了门那侧的墙上。他长叹一声,忽然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震。
社交媒体不用,微信没开提示,平时只是静音,能换来手机震动的除了电话就是短信——这年岁还有人发短信吗?
手机拿出来,还真是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
“有空聊聊吗?”
现在的黄色短信都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但是不好意思,就像尤天白说的那样,他足够洁身自好,这样的短信对他毫无吸引力,甚至用不着拉黑联系人。休马给手机熄了屏,把它揣进口袋。
但是没过两分钟,手机又重新震动了起来,短信的主人似乎知道只是单纯的问候语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又补了一句:
“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吧?”
这人也真是怪,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找嫖客,标准写好每句话的标点符号是没有用的,不如多加几个表情符号和拟声词管用,男人都是直肠子,这点休马是懂的。他对着短信盯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用平时解题的思路开始考察问题了。
没劲,没必要。
他第二次锁了手机屏,身后是尤天白和秃头老板的唠嗑响,秃头一口纯正的黑龙江口音,尤天白清亮的北京话和他彼此相得益彰。
气氛融洽,他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面朝他的墙上有扇排风扇,半块塑料袋卡在了里面,随着风扇的转动噗噗发着响。
第三次震动响如约而至。
“你知道他在床上叫起来有多好听吗?”
风扇的鸣响瞬间放大了,轰隆隆地灌进耳朵里,在喉咙里打成结,堵得他缺了氧。
休马深吸一口气,当场关机。
作者有话说:
好啊,发短信的你④定了
——
氮素休马很快就能知道有多好听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