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马在厨房装垃圾时,听到了家里开门的响声。
这响声不像是平时的尤天白。他开门从不犹豫,向来是开门接着关门,短促有力,这次却有些犹豫,拖得老长。
休马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望向门口,尤天白在低头看着手机,步伐比往常慢。
在注意到少爷的视线后,他慢慢抬起眼睛,然后说道:“屠老七醒了。”
此醒非彼醒。如果只是身体上的苏醒,他醒了差不多十五天了,期间医生也在每天记录,消息都是以留言的形式发给尤天白的。这次选择了打电话,除了说明屠老七恢复了意识,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位姓杨的警官又找了我一次,说让我注意下病人的亲戚,我和他报了你的名字,他说你也知道——所以这事是不是还是你们两个自己交涉比较好?”
这位医生的态度尤天白是清楚的,从第一次遇见老杨时被医生反手关紧休息室时起就清楚。即,只守本分,岗外一律不管。
所以尤天白揽下了这份任务。不过有件事他很诧异:
“除了我们之外,应该没人去医院特地看过他吧?”
老七的社交圈应该只有平时的工友,但他在佳木斯,也没人会特地跑这么远来看他。
医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倒是有一个。”
还真有?
“中年人,个子不高,穿着件和他类似款式的棉袄。”
只可能是一个人。
“屠老五。”听完尤天白的描述之后,休马给出了答案。
尤天白默默点着脑袋,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屠老五没去举报严书记和厂长,既没联系尤天白,也没独自返回长林村,而是选择游荡在了佳木斯。听起来不止像是为了他侄子,倒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任务。
在最后相见的时候,屠老五拜托尤天白去处理方慧的后事,但是遗体已经被警方找到了,唯一的后事已经解决。
老五又在等待什么?
休马看向窗外,拧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把视线回正:“除非他不是想让你处理她的后事,而是其他跟她有关的事。”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尤天白此刻的脑子相当乱。
“先收拾一下去医院吧。”他催促休马。
休马没动地方,他在顾虑另一件事情:“屠老五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警察?”
屠老五是凶手,也是帮凶,关于他的定罪理应该交给法律审判。
但现在,知道他出现在医院的只有尤天白和休马,算上医生,勉强三个人。
如果不把关于他的事告诉给老杨,大半生命途多舛的中年人能不能安生几年呢?
尤天白不想再去想了,他把手上残余的锡纸扔进垃圾桶,回答休马:“先去再说,去换衣服吧。”
没开灯的房间里,空留一股冷掉的烧烤调料味。休马望向尤天白的背影,默默把垃圾桶盖盖严了些。
晚上六点半,医院里依旧冷清。天转暖了,大门也不再紧紧闭着了,但消毒水的味道依旧。
屠老七住在住院部的多人病房,不是入院高峰期,临近的床位最近也空了,走廊没有等待的病人家属,怪安静的。电梯停下,屠老七的病房在左手边。不是查房时间,连个路过的护士都没有,走廊安静得让人发毛。
但这仿佛大地沉睡一般的安静里,居然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走廊笔直,房门关闭,说话声像是深夜里的蚊子叫,又像是儿时午后小巷里的窃窃私语,让人的心里毛上加毛。
两人的步伐不算快,正好是在走廊里激不起回声的程度。休马先放慢了点脚步,向着尤天白靠。
“我还没有应对过别人失忆又恢复的经验。”休马连说话声都放小了,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担心。
尤天白也说不好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他只能附和:“我也没有。”
他的确没有过。他也不知道老七此时是平静还是激动,是清醒还是发疯。但尤天白很清楚,如果老七知道了和方慧或老五有关的事,他绝对不可能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