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尤天白还是完完本本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一直没有离开这里,虽然偶尔绕着酒店范围闲逛,但永远都在房间等他回来,手机永远在线,不过不一定有求必应——发语音事件就算一次。
事情办妥当后,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快一个星期了。
尤天白觉得这五天像是过了一个月,连时间的流速都跟着变慢了,好在返程的动车开起来后,少爷一脸安逸地缩在座椅上,安安静静,也不说话。他看起来比来时好多了。
不过到了佳木斯,尤天白才知道少爷的安静并不是因为彻底回归生活了。相反,事情严重了。
当晚十点,迎着床头灯,面对即将去往四十度的水银刻度,尤天白意识到一件事情。
少爷发烧了。
“你着凉了?”尤天白转着温度计,想把温度看得更清楚点。
“都四月了,着什么凉。”少爷迷迷糊糊回答他,但眼神看着还算清醒。
“吃坏东西了?你这几天也没乱吃什么吧。”尤天白疑惑道。
温度计终于看清楚了,三十九度六。
高烧不退,怕不是邪秽之物。
尤天白把视线从温度计上撤下来,瞄着躺在床上一脸纯真的少爷,问道:“你不是中邪了吧?”
少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使烧到了三十九度六,他也会用批判性的科学眼光看待问题。他问尤天白:“你有病吧?”
尤天白放下温度计,回他:“不,有病的是你。”
确实有病,物理意义上的有病。
快十点半了,尤天白把少爷从床上拽起来,找了件厚棉服硬要给他穿上。四月,算不上暖和,但肯定也算不上冷,在接近午夜的大街上,一个穿着厚棉袄的人被身旁的男人拽着走。
“我不冷——你放开我!”裹着棉袄的人努力挣扎。
尤天白一把拢紧了他被挣开的领子:“听话,前面就到地方了。”
大医院离得远,他们沿着街去了诊所,虽然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但今天值班的是个儿科医生。好在技术还是在的,她听完眼前这个四月里穿棉袄的年轻人的症状描述,抬手就要开屁股针。
休马慌忙制止:“姐,换一个行不行?”
尤天白惊愕地看着这位满头泡面卷加金耳环的精致主治医师——自己的年纪都该喊她姨了,更别说少爷了。他开始惊叹于少爷的嘴甜程度。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看的脸,还是好听的嘴,医生真的把屁股针换成了吊针。
坐在四面透风的输液室里,尤天白看着少爷手背上硕大的针头。
现代医学进步了,输液时间也缩短了许多,见效快,但取而代之的是,曾经只留下一个出血点的细针换成了粗针。
尤天白站起来,抬手试了试输液袋的温度,然后说:“你这两边胳膊都挺遭罪的。”
是的,少爷的石膏还没拆。本来十天后就是拆石膏的日子了,现在换另一边胳膊遭殃。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诊所只有他们俩,连个生急病的小孩都没有。
尤天白把手搭在他输液那只手的手腕上,替他暖着小臂。
“我不冷。”休马缩在棉服领子里,抬抬手指想去够他,但针头所限,行动范围很低。
“你是不冷,”尤天白回他,“你都快熟了。”
大概是真的看淡了生死吧,休马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快,他的笑容就收了,盯着对面墙上的诊室注意事项,少爷接着说:“没死就是最好的。”
要不是少爷生病,尤天白真想踢着他的腿让他再跪一次。
“别说那么难听的话。”作为生意人尤天白不想听,作为男朋友尤天白更不想听,“你身体好着呢,养几天就好彻底了。”
“不是,我说真的。”少爷打着吊针的手还在努力找着尤天白,尤天白也不再去焐他的手腕了,由着他,两人手掌相对,交握在一起。
休马低着头,看两人叠在一起的手,然后安静开口:“听医生说,其实我妈身体上的问题已经挺久了。”
话题到了沉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