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照上的少爷也是这副黄毛扮相,应该是不久之前照的,发型有打理过,在蓝底的相片背景里,五官像是印上去的,眉目鲜明,耳朵尖尖的,说精灵一样似乎太给他面子了,姑且说像大黄狗吧。
“行,”尤天白视线向上去看他的名字,“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休马。
对啊,这小子叫休马来着,原来真是这两个字,两年前劫车时听他说,还以为是什么英语的音译。
“第一个问题,”他反手把简历扣上了中控台,“你会推车吗?”
休马对于他把自己简历弃之如敝履的行为皱了皱眉,回答:“推车谁不会?”
“好啊,真棒。”尤天白用毫无称赞之意的语气表达了他的称赞,“第二个问题,能吃苦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像是废话,他不相信开着七位数座驾登场的少爷会吃苦。尤天白偏了脑袋,手支在方向盘上。休马的浅褐色眼睛盯了他一会,接着默默点了下头。
“那没事了。”尤天白转开脸,“欢迎来钱少事多的老板手下干活。”
暖风机呼呼响,尤天白吸了吸鼻子,还有淡淡的血味。
“这就没了?”
少爷果然要开始质疑了。
“没了,你还期待有什么。”尤天白用手指在自己酸痛的鼻梁骨上推了推,“问问你见面就打了我一拳的理解与感悟?”
少爷当场吼道:
“你把我撇下车的地方我走了五个小时才回城里,在快四十度的八月,我打你一拳算轻的吧?”
没想到这小子嘴还挺快的,一顿发言好像把车里的铁架都震响了,尤天白闭了两秒靠近副驾驶的右眼,竟然感觉他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一笔账我先记上。”尤天白半睁着眼睛按耳朵,右边的人没回答他。
车里忽然陷入了沉默。
就好像他们一股脑儿把两年没见的话语都发泄完了,这样想起来,他们不像是冤家路窄,倒像是老友久别重逢,这个想法让尤天白一阵恶寒,他恨不得探出头去重新开始跟小保安搭话,不过比起欺负老实人,他还是决定再埋汰一句小少爷:
“你要是实在不想干,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没想到对面的顶嘴来得飞快:
“我有哪句话说我不想干了吗?”
他知道休马又在用眼睛瞪他,所以干脆扭头去向窗外看。
如果不在乎身后有个虎视眈眈的怪物,这地方风景确实挺不错的,老工业城市的灰暗天色也没能削减建筑本身的品味,能生在这种地方,人生一定没有什么烦恼吧。
这么去看,再想想自己未来几十年极大可能的居无定所及希望渺茫的天伦之乐,尤天白想把兜里的七星蓝莓爆掏出来点上。
“所以你选择出来打工是为什么?”他的拇指在嘴边划着,主动把气焰压低了些,“你爸养不起你了?”
好吧,没完全压低。
车座向后动了动,尤天白知道他在抱着手臂向后靠,一声短暂的叹气后,黄毛小子的气焰居然先消了。
“给家里的生意冲晦气,我爸找人算的。”
果然是有钱人的说话方式,尤天白回过脸来看他,休马的眉头还拧着,侧面向这边。
“你家什么产业,还需要洗钱?”话已经说出来了,尤天白又觉得自己有点太刻薄,“如果能问的话。”
但对面回答得倒是挺直接:“殡葬。”
无意冒犯,这行真的挣很多。嘴里真的闲得慌,尤天白又默默瞅了一眼中控器上放着的打火机。
“等下,”疑问又上来了,“你为什么说我干的能给你冲晦气?”
“你不是卖药的吗?”休马的脸猛地转了回来。
这就是尤天白为什么有时候特别讨厌年轻帅哥,他的眼睛又被这张脸晃了一下。
说起来,他确实也有听说过救死扶伤的行业可以在阎王殿里勾销点什么,不过那种救死扶伤和自己这种,可能只相同在了一个“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