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顿互呛,但尤天白看着心不在焉,面包车飘飘忽忽,把休马搞得有点紧张。主驾驶上的人眯着眼睛看前方,看似在思考,实则超然物外。
“昨天你是不是问我,我和姓孙的有没有一起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问话说完,车底就是一声急刹车的刺耳响声,通往黑龙江的国道上,五菱宏光说不上第几次刹在了路中间。
“违法犯罪的勾当倒是没有,但如果要问证据,我这里可能有一个。”
接着,尤天白向车后看去,层峦叠嶂的箱子上,平放着一个塑料封口袋,里面是把车扎爆了胎的元凶——某个路上忽然冒出来的羊角锤。
“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他也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叹了。
——
“你说什么?”屠老五倏地一下把脑袋抬了起来,面前的餐盘跟着抖三抖,嘴角的饭粒却没抖下来。
老七有点想乐,但要一乐他叔保准儿生气,所以他低头往菜里加了点糖。
“这西红柿炒鸡蛋都这么甜了,你怎么还往里头加糖呢?”老五点着筷子头问他,嘴角的饭粒还在。
不是饭点儿,司机餐厅里人不多,老七说话前先回头看了眼外面,低头扒饭,最后才回他叔的话:
“咱日子太苦了,多吃点甜的。”
“先不说这个,”老五摆摆手打断他,“你刚才说的,看到他们车里有东西——什么东西?”
自打从厂里出来,老七就像是不对头,说话反应都慢了半拍,刚刚还死活都要走,老五好说歹说再加上许诺“事成马上去陪你找方慧”,这小子才算是稳当下来。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老七总算回他了。
老五难得的憨厚一笑:“还能有多让我生气?气死拉倒。”
店里的老板娘过来收餐盘,老七瞅着她没说话,装作喝水的样子拧了水杯,瞧着女人走了,他又拧上瓶盖凑过来,压低嗓音说:
“我在他们车里坐着的时候,看到我们丢的锤子了。”
话音落下,老五当机立断摔了手里的筷子,一根直接落下了地,另一根弹在他餐盘的一角,飞向了九霄云外。
老板娘还没走远,听了动静回头看,拉长嗓门骂了一句:
“这吵架也不带摔盘子的啊——”
老五连清嗓子带整衣角,满脸通红憋了好一会儿,手肘放下了,同样压低嗓音。
“你他妈怎么不早跟我说?”
不得不说他侄子的脑袋算是活络了,当场开始反驳:“你自己说不跟我生气的!”
此话不假,老五还沉浸在自己搞丢了这小子爷爷宝贝枪杆子的悔恨之中,要是平时,说啥也要把鞋脱下来开揍了。
他吸气加呼气,又从旁边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副来,搅和几下手边的蛋花汤,重新抬头看侄子。
“你确定就是咱们丢的那个?”
“千真万确。”老七回他,“铁脑袋,红身子,顶头有点锈,闻着还有点臭。”
看着老五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老七的两条粗眉拧到了一块儿,他把一只脚蹬在餐桌下的横梁上,又往他叔那边凑了凑。
“叔,你实话跟我说,这锤子究竟为啥这么重要啊?当时厂长让咱们把凡叔带走的时候,连个纸钱都没给人家带,倒是带了这锤子,难不成是法器?”
老板娘拿着抹布回来了,骂骂咧咧捡了地上的筷子,又回头剜了这叔侄俩一眼,老五整个过程都用手挡着半边脸,默不作声地等她走。他越等他侄子越好气,抻着脑袋来回看,等人终于走了,老五才伸长脖子用力吐了口气。
“七啊,叔实话跟你说,这锤子其实不是厂长交给我的,是严书记,他交代了,老凡头处理得怎么样不重要,锤子一定得扔了,如果我们这边处理得好,他还要额外给五个。”
说罢扬了扬手掌。老一辈都喜欢这么说,五个就代表五万,进城打工整整一年的工钱。
五万一个锤子,事情愈发曲折离奇,老七的嘴咧得都要滴口水了,老五的话总算要进入正题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东北地下城?”
嘶溜一声响,老七把口水吸了回去。
“叔,我就说你别总听那些有声书,玩那些页游,老年痴呆都变成老年妄想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