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白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回脑袋,旁边一辆准备超车的出租都急了,边拐边狂按喇叭。这边一让,出租马上七扭八拐地抢跑了,尤天白把头探出去,对着车尾巴狂骂几句。
骂完,他若无其事地关上车窗,少爷怼出来的无名火消散了些,他接着说:
“方慧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是在海鲜大酒楼里,和酒楼老板一块儿,明天得去找这老板见一面。”
如果能在佳木斯有一两个熟人不奇怪,但只要是点出名来的人,尤天白好像都相交有年,这可不是一般的四通八达。
“酒楼老板你也认识?”休马难以置信。
“不认识。”尤天白斩钉截铁。
不认识得怎么见面?休马已经把问题写在了脸上。尤天白看得出来他的疑惑。
“办法不有的是?方法总比问题多。”尤天白给车转了向,说得怡然自得。
方法可不是这么想出来的,虽说这一个多月来尤天白随机应变的次数不少,但在海鲜酒楼当场认识人家的老板,的确算是最不靠谱的一回。
休马还想说点什么:“那要是——”
“到了。”尤天白停住面包车。
车刹在一个东北随处可见的老小区前面,赫鲁晓夫楼,褪了色的镀金字,看着和松原那栋挺像,甚至还要再老些。天色渐晚了,新刷的墙漆都没能让小区新鲜起来。
“四号楼中间那栋,上去三楼就是,你先走。”尤天白连个缓冲都没给,直接自爆了家门。
小区里没有什么人,零星几个推着车收家电的三轮便是全部,休马也觉得自己站在空地上格格不入,低头钻进了楼道。
在小城市里时间就是会慢些,从绥化出来,又拜访了本地的土地爷,拿了情报,回到尤天白的家,时间也不过晚上四点。
连那封短信都占不了多少时间。
楼道门又开了,尤天白钻进来,抬手指上面:“走啊,在三楼。”
三楼中间的门,左邻右舍看起来很久没活动过了,门上的春联都是去年的生肖,甚至还有一把形同枯槁的艾草。尤天白低头在钥匙包里找着,翻出把一看就没怎么用过的。
“房子有点空,但两个房间都有床,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尤天白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倒真有点像是房子里的主人,在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弄得休马也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门一打开,灯一亮起来,尤天白专属的感觉就扑面而来了,是的,单单是一栋房子,也可以用尤天白这样的形容词来描述。
房里的硬装并没有太老派,不是八十年代小区的那种深色薄木板实装,翻新过,灰调木地板,墙也刷过,没有东北人家常见的辉煌水晶吊灯或亮瞎眼的白炽灯泡,装潢很简单,色调也统一,很普通,很放松,甚至有点好看。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够尤天白主义,真正让休马下此结论的是客厅里整整齐齐码着的箱子。
仿真用具,计生用品,性感睡衣——休马还记得尤天白见他第一天为他带来震撼的十二个字,现在时间久了,他也出师了,只是瞟一眼,他就知道这些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其乐无穷。
“为什么要放在一进门的地方?”迈进屋子里,休马给出了他的第一句评价。
“平时又没人来,”尤天白摘了帽子,开始脱外套,“方便不就行了?”
休马看着他分外无话,又问:“这就是你把避孕套当电视看的理由吗?”
没错。沙发对着的位置,本来应该是电视机的方向,箱子上响当当写着“超薄”。
“我平时又不看电视,怪寂寞的。”尤天白把外套挂在了门旁的衣挂上——老房子专有的结构,“你就把超薄套当成超薄液晶电视看吧。”
分外合理。
“房间你自己看吧,”尤天白抬脸示意着屋子里,“我去开燃气炉,反正这是我自己的房子,多住几天也没什么事。”
休马随着尤天白的背影向屋里看,房子朝向不错,南北通透,刚到一百平的样子,屋子里东西的确不多,虽然算不上几百平的豪宅,但一个人住,平时活动范围又不大,可能确实寂寞了点。再想象一下,东北漫长而不变的深冬与初春里,独自一人觉得无聊,打开电视,寂寞便从一个人的扩散成了一整间房子的。
他忽然感觉可能尤天白也是怕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