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跟他提最近发生的事了。”尤天白压低声音提醒。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要是提,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提起,但要不提,更不知道说什么。
安静的走廊里,两个从来不愁社交问题的人一时语塞。
老七的病房在靠近尽头的倒数第三间。走廊尽头的窗户外有盏路灯,白煞煞的。在门口踟蹰一会儿后,尤天白先伸手旋开了病房门。
然而病房里,却是他们根本没想过的暖色调。
老七坐在床上,脑袋上歪带了个病人专用的防风棉帽,笑得一脸情真意切。灯大亮着,矮柜上放着新送来的瓜果和鲜花。
而老七病床前正和他攀谈正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在他们视线里消失了很久的人。
屠老五。
屠老五转过脸的那一刻,门口两个人努力挤出来的笑都无比难看。
尤天白抢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推了少爷一把,自己反手关上病房门。
老七的脸色红扑扑的,一点都没有大病初愈的颓废模样,他不方便站起来,赶忙招呼着两人坐下。尴尬笑着的两人一左一右,手上还捧上了苹果——这是在老七的强烈要求下拿的,但没人敢下嘴。
但老五的状态说不好。
他穿着离开时的旧军大衣,脑袋上还扣着雷锋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要说好,他的军大衣看起来沾染了尘土,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要说不好,他整个人倒也算是精神,不像是饥一顿饱一顿四处流离的样子。
见他们两人都坐好,老七也热切开了口:“真是,挺久没看着了啊,你俩过得还好吗?”
这话没法接。
尤天白先把苹果放回了床边柜,回答道:“我们不好不坏吧,关键还是在你——现在感觉如何?”
老七答得情真意切:“挺好的。”
看起来也确实挺好的,但尤天白不敢问他记忆恢复到了哪里。
一旁一直没说什么的老五忽然清了清嗓子,看样子他也有话要说。但挤了半天只是一句: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我侄子。”
尤天白和休马互相望了眼。尤天白把抱着的手臂打开,对老五说:
“现在好多人都想知道你去哪儿了。”
好多人。警察,地方小记者,和厂里有关的人,说好多可能有点夸张,但老五的下落的确是一些人在关注着的事情——包括现在的尤天白。
但要直接提厂里的事,显得意图太明显,直接提方慧更是往油锅里扔鞭炮。休马在旁边捧着苹果,心里有点打鼓。
好在尤天白自有分寸。
“你怎么不早点回来看看你侄子?”
尤天白向着老七一扬下巴,这小子还在傻乎乎乐呢,忙帮着他叔打圆场:
“我没事,医生照顾的好,伙食也好。这边住院的大叔大嫂也总来给我送水果,都好。”
他叔终于抬头了,用原来的语气呛了他一句:“那你总不能在这儿躺一辈子吧?”
老七当场不说话了,但嘴没闲着,又把桌边的不老林糖往嘴里塞了一块。
尤天白接过话头,身子往老五那边倾了点:“对啊,等你侄子出院,不还是得去找个地方打工吗?”
听起来话里有话似的。
一阵沉默后,屠老五终于肯把脸转向这边了。这是继在松原分别后,尤天白第一次看清他雷锋帽下的脸。
尤天白愣了两秒,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
“脸色怎么这么差?”
屠老五没说话,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答非所问:“事情我都告诉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