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白唱歌挺好听的。
底气足,声音也亮,确实好听,休马也想好好欣赏。
如果不是在乡野地里的工厂边,不是在五菱宏光的车顶上,不是在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莫名其妙讨厌的“大人”的面前,休马真想认认真真仔细听他唱。
他抱着手臂用力深吸气,把不该存在在如此狂欢时刻的情绪向后赶,接着直接踹开了车门。
从孙久的角度看,五菱宏光的驾驶座门里,忽然伸出了一条长腿。
帅哥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即使只挑出来半条腿看,依然也是帅哥。毫无疑问,五菱宏光里出来的人必定是。
视线从下往上走,孙久惊喜地发现帅哥有点面熟。
这不就是砸婚礼现场的那位吗?
当时可能是光线暗,孙久真没看清楚这家伙的脸,现在,下午四点的春日夕阳下,帅哥的脸在放光芒,字面意义上的放光芒。
也可能因为现在正是日落的时间。
帅哥眯着眼睛站在万丈金光里,身高腿长,四肢舒展,仿佛遗世独立,但不完全独立,因为他在望着厂房,看起来在找人。显然帅哥的眼神也没有太好,他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接着仰头向车顶的人说了句话。
这两人应该足够熟,尤天白跟他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对熟人才有的逗狗式神情,吊儿郎当,满不在乎,但嘴角的笑又是真的,看来帅哥谁都喜欢。
大概是孙厂长已经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开始大喘气了,严书记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变成了沉默的祥和,刚才的连哭带嚎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正值岁月静好。
在他后退一步准备功成名就离场时,厂长一个回头喊住了他:
“刚才你整的那出,是因为听到保安在门口吗?”
严书记很灵,不光是小道消息,还有视力听力加嗅觉,他应该是算好了时间跪的,多一秒钟都不在厂长脚边趴。
但他自己肯定不会承认。
“厂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礼貌,恰当,同于往常的他。
“等下,”孙久又发话了,“这人——不会也是你找来的吧?”
指在楼下车顶上站着的那人。
尤天白在孙久身边的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们的真实关系,尤天白是以供应商加助理的身份来的,除了口音奇怪些,他还真没在厂里引起过什么怀疑,尤其是小道消息上那种。
“当然不是,”严书记乐得春风满面,“我哪知道他的事儿啊,他和您什么关系,我一概不知。”
话说完,他没再给厂长留下叫住他的机会,保温杯拿好,衬衫整好,红木门一关,窗外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休马也接过了尤天白递过来的话筒。
在孙久向着这边打量的时候,休马刚跟他的倒霉老板交涉完,不为了别的,他也要加入合唱。
“要上来吗?”
尤天白给他挪了个地方,面包车肉眼可见地晃了又晃。
“不必,舞台留给你。”
他向着厂房看,天还没黑,灯已经亮起来了,想必工人们是没下班,贴近这一侧的厂房玻璃上,高矮胖瘦贴了一层人,这也不能怪厂里的工人们对工作不上心,要是上班时有这种热闹看,没人还能盯着手里那一星半点的活儿。
好事,观众又多了。
尤天白会心一笑,他知道这必定能狠狠恶心厂房上那人一把,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此行只是为了把少爷的东西要回来罢了,大人之间的事情,这小子看着就行了。
当然,他要是愿意一起人来疯也不是不行。
话筒线打了个活结,尤天白伸了伸手臂,把线从少爷头顶拽开,余光里,那人抬头望了自己一眼。夕阳西下的美好春光里,被人仰着头看一下的感觉挺美,尤天白扬着嘴角张开手臂,唢呐声随着天边下山的乌鸦一同响了起来。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有了少爷的加入,歌曲的声调又上了一层楼,虽说少爷的音调没有他老板踩得稳,但胜在感情到位,音响的力度直接响了一倍。
相对的,厂房的玻璃窗里,孙久的脸已经变成了僵尸色,白是白,青是青,放在一起,精彩纷呈。
从他的角度看,一架五菱宏光搭起来的简陋舞台上,他的所谓男朋友正和一个不知道打哪处来的完美帅哥纵情歌唱,他知道楼层之下,自己工厂里的员工也在看,观众可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