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风里,他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上海滩,而他自己就是许文强,只不过是在医院找人找一晚上的版本。
但天永远不随人意,他前脚刚迈进医院,抬眼就看到了休马。
休马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就像临出发前在佳木斯的那一夜,只是他此时孤身一人,是长椅上唯一的过客。
医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置身其中的人可以是剑,可以是盾,或者踟蹰等一个结果,或者只想着赶紧走——但旁观的人却能把一切看干净。不过今天,尤天白现在站在这里,却什么都看不清。休马就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小小圆圆的,眼睛盯向它,神情很简单,安宁又平静。
此时此刻,尤天白忽然觉得自己的乔装前来就是多余,也不能说是多余,至少在前一分钟他还认为是有效的,甚至还想着在直来直去的病房里找个房间躲起来。
但从门口到休马所在的座椅之间,只有左手边灯光闪闪的男厕所,和右手边顶灯尚且完好的女厕所。尤天白当然不能进女厕所,而且这次他也不想进男厕所了。
这一路永远都和厕所脱不了干系,在厕所躲人,或在厕所放空自己,尤天白感觉自己在男厕所蹲坑上禅思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有一刻他甚至怀疑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发现、文学史上的伟大赞歌,甚至包括生命的诞生、宇宙的爆炸、人性的膨胀和扭曲,都能在这一米长两米高,踮着脚就能看见隔壁的空间里找到蛛丝马迹。
但这次不能了。还是那句话,他站在离休马不到五米的地方,十步就能走到,他却读不懂少爷在想什么。
算了,罢了。
一开始的伪装都没劲了,他现在只想走过去,让少爷的身边多一个人。
不过该用什么话来开场?
你好,我朋友觉得你很帅,让我来要一下你的号码——对不起,我好像已经有你的号码了。
帅哥,我担心你被人绑走,你不介意我在你旁边站着吧?
没想到吧,我一路上都在跟着你,不直说要跟着是因为我要面子,也算给你面子——诶,你小子不要踹我啊!
尤天白止住了站在走廊五分钟里从没听过的想象,深吸一口气,决定把一切都交给直觉。
但当他向前迈出第一步时,走廊左前方的电梯忽然停了,门一开,打里面出来了两个人,一个竖着一个横着——竖着的是医生,也可能是护士,单手拉着一张病床,床上的人是躺着的。
按理说,在医院里转运病人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随着病人一起转运的还有一扇移动隔断帘,这倒是头一回见到,难道床上躺着的这位非常注重个人隐私?
本着尊重别人隐私的准则,尤天白没低头去看床上躺着的病人,尽管此时他差不多跟那人已经是脸对脸了。
大概两分钟后,尤天白逐渐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首先,病床往这边推的结果只有两个,进男厕所或女厕所,这肯定不是转运病人该去的地方。其次,隔断帘拦在他面前之后,病床就再也没动过。医生病人再加上他,为三足鼎立之势。
风吹着身后的塑料门帘,噼里啪啦地如同一阵细小的拍手声,一种诡异的寒意蔓延开来。
尤天白想尽量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但下一秒,病床上躺着的那位就坐了起来,和他四目相对。
好嘛,居然还是个熟人。
屠老五坐在病床上,手上是端起来的八一杠杆。他双眼血红,缓缓开口:
“你跟我们走一趟。”
很聪明,枪不是冲向他的,而是冲向帘子的另一边——休马所在的方向。
尤天白牙齿咬了下下唇,嘴角向旁边扯,展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接着他向推着床的“医生”看去。
很好,这是第二个熟人。
作者有话说:
发件神秘人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