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白的睡眠质量没他那么好,但也算不上差,失眠也只有年轻那几年才有过,那时候喜欢跑出去混,整夜喝酒,整夜作乐,整夜睡不着。
终于等到少爷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后,尤天白依旧毫无困意。
现在是凌晨三点,再过不到半个小时,楼下的早餐摊就要开始蒸包子了。如果赶早下去,还能吃到老板搭在锅里蒸出来的糖三角。
早上四点,尤天白头一次知道躺在床上就能听到楼下小摊贩的唠嗑声。他也不知道是该怪楼板薄还是楼层低,亦或是自己过去的睡眠质量太好。
四点半,他轻手轻脚爬起来,其实少爷的睡眠不止迅速,还很夯实。如果不是尤天白刻意叫他,他根本醒不过来。
但尤天白还是尽可能地放轻了脚步,因为他觉得做贼心虚。
四点四十五,他面对着老板端上了糖三角和猪肉大葱包,开始进行起了自我反思。
他觉得整件事情的错主要在自己。
其实在接到主治医师电话的下一分钟,他就直接告诉了杨警官。那边的反应也很迅速,安排,部署,最后只是一条短信告诉尤天白:
“你们只管去就行。”
去就行。
所以尤天白在路上没想好要不要把警察已经埋伏了的事情告诉给少爷。在看到病房里的其乐融融之后,这几句话更没法说出口了。
曾经那个说着“谁会相信警察”的奸商老板,现在也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呢——尤天白边磕着茶叶蛋皮,边在心里嘲讽了自己好几句。
今天少爷没跟着他一起出来,连早餐摊的老板都好奇问了一嘴长挺帅那小子在哪儿,尤天白随便说了个谎,说那小子熬夜打游戏现在刚睡着。
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还不如从自己下手,直接撒谎说要早起回家探亲。
老板走远去忙着揭锅了,现实里也没有撤回消息这一说。尤天白默默把鸡蛋放进嘴里,他不爱吃茶叶蛋,平时的蛋皮剥完后,鸡蛋都是归少爷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早起也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小摊上的早餐,他早起是为了去看一眼屠老五让他去的防空洞。
如果他去看了,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吗?
就像思考着如果他没把老五的事情告诉给老杨,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样。尤天白没什么逻辑思维,他的直觉和灵感转了几圈,事实经验告诉他,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不把老五出现在医院里的消息告诉老杨,老杨也绝对不会永远不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他今天去不去看老五所说的地方所带来的结果呢?
肯定还是同样的,结果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但他只是有种答应了别人就必须要做的感觉,就像是去完成老五未了的心愿。至于少爷那边,等回家再说吧,他有的是机会和方法跟他道歉,尤天白无条件相信未来的自己。
防空洞的地址,老杨昨晚已经发给他了。离佳木斯不远,就在郊外,开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四月初的清晨,空气中有结了霜的草木味道,尤天白拉高了抓绒衣的领子。前方就是老杨留给他的地址,他听劝,准备在离防空洞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不妨碍执法,远远看看就行。
不过他失算了,这儿是玉米地,车停下,人下来。中间拦着还没收走的秸秆,想看到防空洞的样子,至少还要步行绕远一公里。
行吧。
他又把领子前襟裹了裹,尽量轻巧地呼出一口气。如果此时有村里的过路人看到他,一定会把他当一个大早上没事找事自驾游的傻老板,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但只有尤天白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