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徐昀发觉哥哥案上比往常多了个带锁的红木匣子。为着好奇,她拿起匣子来晃了晃,只听里面有硬物碰撞叮当作响。
还出神间,忽然门开声音响起,徐昀吓了一跳,忙搁下那个匣子。
“元锦?”她松了一口气。
“三小姐?”元锦见着徐昀也是一惊,“又是从后门跑来的么?”
“才不是呢,冯夫人那会叫我,我就出来了,顺便想来看看哥哥。”徐昀随口诌了一个由头。
“小姐,”元锦走过来,正色道:“小的认真跟您说,这几日可不要乱跑。”
徐昀点点头,“我知道。那你同哥哥说,我来请过安了,叫他不要太辛苦。”
元锦几乎不可察地一叹:“好。那小姐更要安分些,别给少爷添乱,等少爷忙完这一阵,再同你好好说话。”
徐昀应了,便往门外走去。她略有些纳闷,元锦这个只会做事的木头,今天话竟然多起来。
到了睡前时分,窗外月色如水,将竹影投在纱窗上。云稚端着安神茶进来,见徐昀正对着铜镜拆发髻,便放下茶盏过来帮忙。
徐昀想着圣驾临门在即,心下不免不宁。她望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轮廓,忽然问道:“这几日前头可有什么动静?”
云稚道:“左不过是圣驾将至,各房都忙着拾掇。”她忽然抿嘴一笑,“自打圣旨下来,外头递帖子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嗯。”徐昀轻轻捻着发丝,“都是来拜见祖父的?”
“起初是。”云稚取来梳子递给徐昀,“后来不知怎的,渐渐有媒人上门。今儿个还听见冯夫人跟前的李嬷嬷说,连指挥使都派人来探口风呢。”
徐昀闻言,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拍,察觉云稚要说什么,转过头不悦道:“探谁的口风?”
云稚附到她耳边低语,听着听着。徐昀却神色渐转,最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原来是探大少爷的口风。”徐昀脸上挂满揶揄的笑意,“差点就忘了家里还有个老光棍。哥哥是该好好看一看亲事了,哪个男子二十一了还不婚娶。”
不过徐昀也知道,再怎么快,哥哥也要到来年秋天再谈婚论嫁了。三年前染病错过上次秋闱,他深以为憾,故誓而不中第便不娶亲。
哥哥有时候也是个一根筋的傻子。徐昀想。
“少爷用不着小姐操心,有的是人惦记这根玉树临风的老光棍。”云稚亦笑得促狭。
“这些人除了问少爷,亦十分挂记少爷的美人妹妹。”
徐昀本还要笑,听了后半句面上喜色瞬时全消。
“趋炎附势的东西。”她起身去推开了窗,夜风钻入,带起肩上披散的发丝,一点凉意袭来。
“小姐别恼。”云稚捧着外衫跟过来,“老爷和少爷最是疼您,断不会随意应下。况且那些人来了,少爷更是什么也没回,只说还要再留妹妹们好几年呢。”
徐昀不语。
云稚将外衫披在她肩上,笑道:“自然了,我们小姐定要寻一个品貌双全,才学也胜过少爷的人物才行。”
徐昀一瞪眼:“你也开始胡说!”
她顿了顿,又带些不屑冷笑:“再说了,冯夫人要真操那点心,怕是也只肯给晞姐姐另寻高枝。自打圣旨下来,她连孙家都不大瞧得上了。”
云稚附和着点头:“前些日子还听她在佛堂里同人说,这门亲事还没拜堂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最是个眼空心大的。”徐昀冷哼一声。“要是冯夫人那边有话,你替我回了,说叫他们别想打我主意,我心里有数。”
云稚忽偏头望她,拉长了声音:“小姐——您心里有什么数啊?”
“你…!”徐昀忽然觉得局促,转脸去不再理她。
“可是小姐,”云稚突然声音正经了些,“您总不能…总不能指望老爷少爷护一辈子。”
一时间室内默然。良久,徐昀轻声道:“我知道。”
是了,她难道还真能一辈子装作是个做听琴品箫的小公子?云稚问她心里有什么数,她无言以对。
有时候有些念头上心来,也不过一念之间。
随着月色西斜,一种无力感顿上徐昀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