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顺着少年清秀的面颊往领襟里淌,打得领襟湿软地垂落,贴在锁骨上,勾勒出一点起伏的肌骨。
他终于如梦初醒,披着雨钻进船篷里,招呼谢舟也进来。
船篷不算大,坐着两个人,显得有些逼仄,赢秀与谢舟面对面而坐,忽而往外探头,招呼艄公也进来避雨。
艄公已经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面对赢秀的邀请摆了摆手,坚决地拒绝。
两个有情人在一块,他怎好挡在他们中间。
见艄公怎么也不肯进来,赢秀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坐回船篷里。
船篷昏暗,两侧的雨丝细细地斜进来,落在脚下,湿漉漉的。
一片寂阒中,雨声淅沥。
“啪嗒——”
一个东西骤然从赢秀袍裾里滑落,是一册卷牍,滑落在湿漉的船舱底下,滑到了谢舟面前。
赢秀连忙俯身去捡,谢舟已经将其拾起,正要递还给赢秀,动作骤然一顿,目光落在简牍上方的书名上。
——禁谈风月。
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而且赢秀还随身携带。
谢舟握着卷牍,当着少年的面缓缓解开了捆带,卷牍一节节散开,露出上面的图案。
……
气氛骤然凝固。
赢秀浑然不觉,伸手就要拿回去,还不忘解释道:“这是我在海匮阁发现的,似乎是传授剑招的,只不过上面都是双人剑招,没有单人的。”
自然没有单人的,若是单人,那该叫作……
谢舟牢牢攥着卷牍一角,全然没有还给赢秀的意思,居高临下地审问他:“你为何随身带着?”
到底是和谁学的?又是谁妄图想要带坏赢秀?
倘若被他发现——
门客暴虐的思绪被少年的清亮的声音打断,“说起这个卷牍,我有一处不解想要问你,”
赢秀下意识朝谢舟这边探身,脸上有些忐忑,迟疑了一下,指尖攥着卷牍一角,细白的手指挡住了那些浓墨重彩的图样。
“这书上讲的是一对少年相知相许的故事,从年少到耋老,他们每日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用膳,一起切磋……”
少年的声音紧张得发抖,他虽然对这本禁谈风月不解其意,也能隐约意识到即将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书上说,”赢秀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这样叫做眷侣,”
说到这儿,他停顿下来,似乎有意看一看谢舟的反应,倘若对方给出一点不好的反应,他便会立马退缩,从此再也不提。
谢舟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也许过了一瞬间,又或许整整一刻钟,天地间,风声雨声都停歇了。
赢秀终于听到谢舟轻声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