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粲然,剑势犹如流风回雪,骤然停下,直指豪强颈间。
反出的光泽照得几乎融入黑暗的刺客领襟如雪,一道摄目的清辉。
豪强浑身哆嗦,近乎瘫软,险些连如何开口都忘记了,“你,你是何人?”
一身黑衣的刺客自房梁上轻捷落下,剑尖还抵着他的脖颈,一寸不离,低声道:“我来向您取一物。”
“……什,什么?”豪强先是一愣,旋即战战兢兢地说了个地方,只盼着对方快些移开剑尖。
黑衣刺客看上去相当年轻,身形纤瘦颀长,漂亮得像一道秀剑,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危险。
他并没有立即搜寻,反而将剑尖逼近一寸,尖端抵着对方跳动的脉搏,只需轻轻一刺,磅礴鲜血便会喷涌而出。
豪强满脸惊恐,张口便要喊人,下一刻,迎面而来一道疾风,后颈剧痛,他牙关上下剧烈一碰,骤然昏倒。
赢秀在他说的那个地方仔细搜寻,果不其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没有气馁,随手将豪强拍醒,将这个过程继续重复了一遍,如愿取得想要的物什,赢秀再次将对方拍醒,礼貌问道:“其他坞主和行主一般住在何处?”
还有没有天理了,打劫了他还不够,还要打劫其他豪绅!
豪强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地将其他人的住处一一道来。
赢秀熟练地将人拍晕,走时还好心地替他点了灯。
一灯如豆,幽幽地照亮放在角落的日晷,看月光的刻度,此时应当是戍时两刻,距离亥时一刻,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刺客轻轻遮住月光,佯装没看到日晷,纵身跃出窗外,树梢上的归鸟看见了,探出脑袋发出啁啾叫声。
——倦鸟应当归巢了。
子时三刻,赢秀换好衣裳,小心翼翼地翻墙回到客舍,翻墙时他还担心小门后站着一个提灯的僮客,所幸门后无人。
他松了一口气,熟练地绕过巡夜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回到属于自己的静室,打开槅门,放下问心剑,伸手拿起格架上的琉璃灯,正要点灯。
噗嗤一声,灯芯蹿起火星子,赢秀随手盖上灯罩,将琉璃灯放回高处。
他就着烛光脱去织成履,弯腰摆好鞋履,赤着脚站在地衣上,指尖按在外裳的革带上,轻轻一拉,革带垂落。
莫名的,刺客有点心慌。
他缓缓转头,看见一片昏黄烛影中,二罩间的漆黑帐座静静坐着一道峻整端方的高挑身影。
他险些被吓了一跳,手一颤,外裳斜斜滑落,堆叠在脚踝上,露出内里属于刺客的黑衣。
赢秀此刻只庆幸自己没有将斗笠和覆面带回来,万一带回来了,岂不容易引起谢舟的怀疑。
“谢,谢舟,你,你怎么在这?”少年磕磕绊绊地问道,明澈剔透的眸瞳满是心虚,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
“子时三刻,”谢舟慢条斯理道,“子时三刻才回来。”
他语气轻缓平静,却叫赢秀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有事,所以才晚归。”赢秀越说越理直气壮,反问谢舟:“你怎么能擅闯我的屋子……”
话说到一半,他骤然想起整座庭院都是谢舟的,就连他如今居住的静室,也是谢舟好意腾给他的。
赢秀一下没了声,他弯下腰,试图捡起掉在地上的外裳,伸直了指尖,迅速拉起外裳遮掩,佯装若无其事道:“我要睡了,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