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性情也忒古怪了些,以雷霆之势驱退了高平郗氏的府兵,要他们亲自追击赢秀,不必留情,却不许伤他。
一位禁军望着枪尖流下的血,以及一点破碎的布料,脸色微微一变。
赢秀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刻,他换了衣裳,小心翼翼地走到静室门前,直到这一刻,他才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察觉到隐隐的痛意。
许是肩膀被枪尖搠伤了,一阵阵地抽痛,赢秀估摸着自己会疼得脸色发白,掏出一点易容剩下的脂粉,草草涂在唇上。
随后推开门,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
灯还亮着。
门客正静静地坐在窗前的矮塌上看书,没有束发,美人尖两鬓垂着漆黑如墨的发丝,白衣黑发,冷艳出尘。
谢舟抬眸朝他看来,轻轻一眼,不含情绪,却叫赢秀脑袋骤然嗡了一下,他不知道谢舟几时回来的,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去。
“你回来了,”门客淡声道。
赢秀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慢慢转过头,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刚刚起夜去了,宁洲的天怪冷的,我们快点歇息吧——”
门客没有理会他的话,平静地审视他,语气轻得可怕:“受伤了,”
赢秀手足无措,他能怎么说,说是在起夜的时候摔的?
既然无法解释,他也就不解释了,理不直气也壮:“我今日确实出门了,可是我是为了挣银子,我挣了足足三十贯呢!”
少年说着微微抬起下颌,眼睛亮晶晶的,“以后不用你请我了,我来请你!”
谢舟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仿佛划过一丝赢秀看不懂的困惑,半响,他终于开口:“嗯,很厉害。”
明明是在夸他,他怎么觉着有点怪怪的?
赢秀站在原地,一时也有点茫然,三十贯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在他看来是一笔巨款,足够养谢舟了。
他本来打算过几日拿到银子后再和谢舟说,倘若谢舟要花钱,他就不经意地拿出一大袋银子。
到时候要说什么他都想好了,喏,谢舟,我有钱,拿去花吧!
可是,为什么谢舟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等赢秀把这个问题想清楚,门客已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大,足以让少年疼得皱眉。
赢秀清澈的眸瞳中冒出了点点泪花,他踉跄着退了一步,声音里有点委屈:“你明明知道我受伤了,你干嘛还要这样?”
谢舟没有说话,俯下身,伸手抹去他唇上拙劣的殷红,动作狠戾,声音轻柔:“不是你要瞒着我么?”
奇怪的触觉,不同于以往的含情脉脉,这一次透着无声的危险,刺客绷紧身体,指尖下意识按剑,落了个空。
下一刻,他想起眼前人是谁,又慢慢地松懈下来。
赢秀抱怨他:“就迟了半刻钟,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不想晚回家的。”
早知道谢舟这么粘人,他就算把那群府兵全部打倒,也不会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