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人送你去广陵,”门客朝他走来,蹲下身,低声对赢秀说道。
赢秀沉迷收拾,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谢舟在他身侧坐下,白衣层叠,他看了一眼赢秀,伸手按住鬓角,轻轻蹙眉。
赢秀全然没有看到,低着头,双手扎紧包袱,背在肩上,起身便要走。
谢舟:“……”
童子适时敲响槅门,探进头:“小郎君,你托我买的船票没有了,最早在明日午后。”
赢秀不疑有他,愣了一下,“没事,我可以走官道。”
童子面不改色,“我去驿站问过了,今日太晚了,没有马车了。”
赢秀有些迟疑,思索着用轻功多久能出宁洲,身后的门客道:“不妨再留一晚。”
少年转过身,眼眸黑亮,仿佛就等着谢舟这句话,“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就连多留一晚也不肯么?
门客静静地俯视着赢秀,沉默片刻,“很快是多快?”
赢秀没想到谢舟会执着于这种小细节,认真思索了一下:“一个月?”
眼前人的神色并无变化,赢秀却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斟酌许久,改口:“二十日?”
“你不是回江州么?到时候我会去江州和你汇合。”少年声音清亮,三言两语,已然做好了决定。
“二十日,”谢舟重复了一遍,轻轻颔首,再次提醒:“你记得回来。”
赢秀笑了起来,笑容明亮,踮起脚尖,亲了谢舟一口,“我会想你的。”
门客顿住了,眸色渐渐变深,他双手托住赢秀的下颌,轻轻地吻了下去。
过了两息,赢秀终于被放开,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白皙的肌肤上残留着殷红的指印。
他艰难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慢慢平复呼吸。
“我要走啦,”赢秀两颊的色泽尚未褪去,漆发也乱了,蹲在他肩上的鸱鸮早已飞到门外,在树梢上等他。
门客的衣襟也乱了,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波澜,静静地端详着赢秀,对童子道:“派人备船,送公子去广陵。”
童子转头吩咐了下去,赢秀还站在原地,犹豫着,突然上前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谢舟。
“谢舟,谢舟……”他一声声地呼唤着,被他紧紧抱住的青年没有开口,僵了一瞬,缓缓伸手箍住了赢秀。
指尖下的身躯薄韧秀颀,隔着衣裳,能触摸到温热滚烫的血肉,甚至还能隐隐摸到一节节突出的骨棘。
脆弱,青涩。
门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二十日而已,可以忍受。
怀里的少年主动挣脱了怀抱,赢秀背着包袱,面朝谢舟,一步步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出静室的槅门,他才转过身,沿着长廊走去。
静室的门还开着。
门客雪白的衣袂消失了,彻底消失在赢秀的视野中。
不知为何,赢秀有些怅然若失,不过是和谢舟分别二十日而已,他心里怎么这么难受?
所幸建章谢氏的船只速度很快,沿着大运河北上,只用了七日便把他送到了徐州广陵。
按照同僚给的线索,赢秀一下船便奔向广陵道。
他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找到爹爹的踪迹,没办法,赢秀只好循着记忆,在附近的山野中寻找起来。
他用羌人的语言大声唱着小时候的歌谣,这是爹爹教他的。
不远处草木葳蕤的山洞中,一个九尺高的老翁睁开了眼,低声哼唱起同样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