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倒是没想到,统管内廷,万人之上的大内总管,竟然会对赢秀如此尊敬礼遇。
那位暴君对赢秀的态度,可见一斑。
主子上心,奴才也不敢欺辱。
只是,圣心难测,这种恩宠能维持多久?
瘐安为赢秀的前途感到十分发愁,赢秀浑然不知,直到察觉到瘐安不知何时沉默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问道:“爹,你怎么了?”
瘐安瞪了他一眼,还我怎么了,我怕你被暴君折磨死。
绕来绕去,勉强绕回重点,问清赢秀原来是琅琊王氏的刺客,瘐安不发一言,良久,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赢秀十分熟悉这个笑容,一般他爹这么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殿内一老一少,一个阴恻恻地微笑,一个傻乎乎地看着对方。
殿外,宫人正要开口通报,帝王轻轻摆手,制止了他。
望着陛下的身影,宫人不免在心里嘀咕,他怎么觉得,今日陛下穿得比以往还要威严庄重,仿佛要去见什么大人物似的。
瘐安正要再提点赢秀几句,谁知赢秀骤然起身,眉眼弯弯,径直朝某个方向扑去:“谢舟!你回来啦!”
谢舟伸手,熟练地接住朝他扑来的少年,低眉看了赢秀好一会儿,这才抬眸望向瘐安。
瘐安也跟着站起身,望着这一幕,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
赢秀没有关于生身父母的记忆,他却记得无比清楚,先帝阴晴不定,多疑善变,前脚还给得胜归来的兄长封了爵位,后脚便借由将他满门抄斩。
流着先帝血脉的昭肃帝,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年来民间骂他暴君的人数不胜数,那些士族高官,王侯将相的头颅滚滚落下,足以砌成一座高耸入云的京观。
他只怕……
瘐安仰起头,明晃晃地直视帝王,脸上没有表情。
高峻巍然的帝王怀里揽着赢秀,眼眸岑寂,威仪清淡,倒像是收敛了气势,平静地俯视他,神色淡淡,带着久居上位的寡淡厌倦,仿佛在他眼中,世间万物都是蝼蚁。
而他,与那些蝼蚁没什么区别,能出现在帝王面前,全是看在赢秀的面子上。
高傲,冰冷,甚至连一丝厌恶也没有,仅仅是轻轻睨了他一眼。
瘐安心头震悚,他不是傻子,来时宫人教了他面圣的礼仪,他当即下跪,朝帝王磕头:“草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见爹爹下跪,赢秀连忙挣脱谢舟的怀抱,上前搀扶爹爹,然而任他如何搀扶,瘐安也不肯起身。
帝王的视线落在赢秀的手上,不露痕迹地蹙了一下眉,轻声道:“瘐公请起。”
瘐安这才起身,安静地站在一旁,赢秀的手还搀扶着他,被他小心挣脱了。
赢秀或许看不出来,他这个局外人倒是看得清楚,响名天下的暴君,对赢秀的占有欲强得难以言喻。
唉,知道赢秀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没想到他长大后招惹了一个这样的人物。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