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南朝帝王究竟是被蒙骗,还是心甘情愿,堂堂一国之主,竟然和一个刺客厮混,荒谬绝伦。
羌人使者在心底冷笑,面上笑意吟吟,只等着帝王发话。
不管帝王应允还是拒绝,这件事传出去,足以让南朝面上蒙羞。
阅武台之上,端坐在最高处的帝王垂眸,远远睨了他一眼,目光不轻不重,却叫羌人使者心内发憷,浑身泛起刺骨的津津寒意。
使者强装镇定,露出一个笑容。
都说南朝帝王暴虐恣睢,手段残忍,少年时北伐屠城,杀了上万羌人。
——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这样威仪清冷,昳丽绝艳的美人帝王。
“寡人看,这些羌兵也并不如何,不如使者亲自下场?”
帝王湛若冰玉的声音越过高台,传到使者耳中,他骤然僵住,前两日玄武湖比试,他已经看出南朝的五校尉远胜于羌兵。
倘若要他下湖登船,与这些血肉兵器厮杀搏斗……
使者打了个寒战,连连婉拒。
玄武湖上,两朝士兵已经来到了深水域比试,羌兵明光披甲,魁梧狰狞,立足在礁石上,相比之下,半个身子浮在水中的南人便显得有些清癯。
此次比试,谁都不能动用兵戈,全靠力搏。
只论输赢,不决生死。
南朝士族暗暗捏了一把汗,体型如此悬殊,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赢下此局。
羌兵先是在水中朝南人行了一个礼,略微躬身,并不恭敬,南人同样躬身回礼,下一刻,拳风迎面而来,直直冲着他的鼻梁骨而去——
还算平静的水面骤然爆开冲天水花,两朝士兵在水面厮杀得不可开交。
半刻钟后,水花平息。
雾中露出逐渐弥漫的血色,南人的尸首静静地横在湖面,羌兵立在原地,笑容得意。
阅兵台上,羌人使者施施然露出一个笑容,反观南朝,王公贵族皆是面色一变。
太医下湖查探,神色突变,颤颤巍巍道:“没气了……”
南朝士兵,死了。
帝王神色冰冷,轻轻扫了使者一眼,原本还得意万分的使者瞬间噤了声,笑嘻嘻道:“陛下,胜负已分,这一局,是我朝赢了。”
帝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轻声道:“再来。”
使者笑容不改:“既然如此,那微臣便听陛下的。”
第二次,同样的水域,同一位的羌兵,不同的南朝长水。
水花再次迸溅,遮住众人的视野,水花散尽后,南人已经奄奄一息,不屈的目光瞪着羌兵,虚弱地说了一句:“你使诈……”
可惜距离太远,他的声音太低,无人听见。
羌兵放声大笑,用羌语高声质问:“还有谁?!”
下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会是谁?!
连胜两局,一洗前两日连败的耻辱,在座的羌人扬眉吐气,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互相谈笑。
帝王不动声色,轻叩案几,还不等他开口,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陡然打断了羌人刺耳的大笑:“我来!”
众人循声望去,彩楼丹犀上,金裳少年越阶而上,长风拂过他流溢的发带,漾出流水似的华光。
他忽而停下脚步,侧身,伸手扶正宫墙上垂曳而下的花枝,随后径直登上阅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