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两朝臣子屏声敛息,不敢言语,有人大胆抬眸,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向黼座。
却只看见帝王高挺颀长的背影,看不见坐在黼座上的少年。
——陛下刻意把那位男宠挡了个严严实实。
臣子一惊,迅速低下头,生怕被陛下察觉。
气氛沉凝,无人胆敢开口,忽闻两声咕咕声,仿佛是谁的肚子在叫。
赢秀捂住肚子,眨巴眨巴眼睛,对谢舟道:“我饿了。”
他来时太过匆忙,连午膳也没吃几口。
谢舟:“……”
他轻轻笑了一下,冷艳眉眼间掠过淡淡的无奈,轻声道:“我们现在回去用膳。”
当着百官的面,帝王俯下身,拉起赢秀的手,与他一同走下层层丹犀。
朝臣躬身下跪,高声山呼万岁,声音排山倒海,几欲震耳欲聋。
垂眸望去,两侧皆是弯如拱桥的脊梁,紫朱朝衣,高冠长笄,赢秀没有在意,挂心着御膳房的膳食,径直从中央走过。
直到陛下和那位刺客男宠离开后,朝臣们才敢抬起头,敲着酸软发麻的膝盖,颤颤巍巍地起身,视线在半空中碰撞,眼底皆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陛下竟然……
他们今日被震惊了许多次,甚至有些麻木。
还有人在心底思量着,回去得写一本登临之幸,皇帝把龙椅让给受伤的男宠,这一听就会风靡京畿。
心思活络的,想到陛下多年来不近孑然一身,不近女色也不好男风,突然栽在一个刺客身上。
难不成……陛下就好这口?
更有聪慧者,想起前不久禁军统领称呼男宠为皇后,因此得了赏赐之事,顿时开始思索究竟要如何才能讨好赢秀。
太极殿。
内监总管急得团团转,郎君要出去,他不敢违背,生怕会得罪未来皇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玄武湖而去。
他遣了人去禀报陛下,眼下,陛下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依陛下对赢秀的宠爱,只怕也不会如何。
待在笼子里吃饱喝足的鸱鸮歪头打量他,忽而振翅飞出笼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脑袋上。
鸱鸮:“咕,咕咕!呜呜呜!”
内监总管欲哭无泪,哎呦小祖宗,这个时候您可别添乱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脑袋上的鸟揪下来,便听到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陛下回来了!
赢秀一踏进殿门,一眼便看见了头顶鸱鸮,急匆匆上前相迎的内监总管。
内监总管瞧了瞧赢秀袍裾上的血迹,险些昏过去,心想莫不是陛下折腾出来,他刚要开口,措不及防看见陛下从赢秀身后走出。
高峻巍然,宛如玉山,漆黑秀丽的冠帻,黼衣方领的衮服,下摆缁韨绣着一圈黢色,逶迤曳地。
黑,极具压迫感的黑红色衮服,服帖地擐在帝王身上,浑然天成,就连袍裾上流溢的金色鹤纹也显得冰凉危险。
之所以没有第一眼看见昭肃帝,全因赢秀走在前头,金裳鹤衣,灵秀粲然,少年朝气扑面而来,鲜活动人。
内监总管一脸惶恐,连忙低头,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此刻心情应当还不错。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该惶恐的时候还是得惶恐。
御膳房时刻都备着膳食,宫人无声地鱼贯而入,呈上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