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昌伯心中一凛,忙出列替之言道:“将才明君实为福事,赵国老退久,清心随平,断无此意!”
说得难听的,这么一个早就乞骸骨的老人到了这个时候,其言也善,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李延瞻却微眯了眯眸,又忽然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骇然道:“莫非你劝诱朕强军,加强京营,是为了后人的野心铺垫?若朕没有了解出错,赵国老可是对朕任下的总兵,很是重视。”
手掌军权,又有朝向助之,难免使君生出忌惮。
赵建章猛地一抬头,只觉晕眩之感袭来,连他胸口的起伏都变得不稳。
难以置信和心灰意冷在这一刻简直无以复加,他迢迢而来,不管已经致仕的尴尬身份厚着脸皮重回朝堂,所求不过社稷清平,佞奸得除,却遭猜疑厌弃至此,还牵连上自己的外孙。莫非真的是世道沦落,无力回天?
“皇……皇上,天可怜见!老臣绝无异心。”赵建章重跪于地,垂首悲痛道,“司马他对陛下更是忠心不二,鞠躬尽瘁……”
朝臣惊疑不定,李延瞻却在这时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威严般,冷笑连连,道:“赵国老年事已高,思虑不周,即日起遣居府内,不必再过经朝事。来人,替朕送赵国老一程。有异议者,一律同行论处!”
两名披甲的侍卫奉令上殿,即刻就要把这位老人从殿内拖走。
把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逼成这般,岂不是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众臣面色激变,纷纷欲动却退缩于李延瞻面上那毫不掩饰的怒气。
云卿安淡淡收回视线。
这里虽没有他多言的份,但也任他照旧。
“国老劳苦功高,忠言逆耳,陛下仁德,又何与计较?至于司马总兵——”云卿安的嘴角如含了笑意,他在和赵建章对视上时目光不避,“本督惜人,眼光甚高,除却难视。”
自该相护。
第79章明高堂
屋堂之内,壁挂专台上的漆微暗而新,落尘早已被扫除。焚香时的缕缕青烟缓缓上升,神位如闻祭语,来者皆沉静,一前一后。
赵建章手中微颤,极力高举端平着将两柱香一同插上专位,偶有香灰在火星子闪烁中抖落到他那满是皱茧的手背上,他似对此毫无感觉。
“承良时吉辰,敬天地圣贤,求人事,一气化三清……”赵建章神色庄重,嘴里念念有词,却在上第三柱独香的时候,他的动作蓦地一顿。
是熄的。不知是沾了水意亦或是残秽,燃不起了,其上焦黑可见。
赵建章心下愈寒。
旁边却有另一根燃香被移近与之相碰,尖顶两相挨触碾磨间,共而复明,功成则收。
赵建章的呼吸紧了紧,不由得拿侧眼去多看了身旁那已是和他并立的云卿安一瞬,却见他行态雅正,眉目清朗,从上丝毫挑不出错处。
“方才国老既未共香而上,那这最后的一支,想必是另有寓意,留轴为重。”云卿安轻声开口道。
赵建章收回目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先对着神位弯身行完礼。
云卿安也未在意。
既受请而来,必有事商。
“对云厂督所知甚少,除却道听途说,也不过肖瓒的片面之词,你可有话说?”赵建章道。
难免偏颇,他先前本是不在意,而今时他若要看自己得到的线报对不对,就得通过云卿安嘴里说出来的话以图确认。
“虽然咱家并不知道肖世子所说为何,但知他一贯是平和正直,有礼于人,可能对咱家行为偶有些看法,怎样说也无可厚非。”云卿安温声答。
赵建章略带探究地眯了眯眼瞧他,不褒不贬评价道:“你倒是谨慎。”
既没有直接辩白而平添心虚嫌疑,又以称赞止恶言,维护佳形,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