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状的光粒漫天铺洒——
楚宜笑提前憋了口气,两眼一闭。
辣椒味浓,明熠眼睛不好,嗅觉便格外灵敏,但到底是提醒迟了一步,一声惨叫响彻山野。
楚宜笑来不及细看身后人的样貌,眯了眼匆匆一瞥,只见是个魁梧大汉,体积一个顶她俩!
些微辣椒粉飘进了眼,瞬间辣出了泪。楚宜笑顾不上许多,踉踉跄跄往前跑,明熠听声辨别方位,但似乎并不是太熟练,拄拐铛铛跟了几步,便转而去看同伴伤势了。
眼睛火辣辣的疼,泪越流越多,模糊到看不清路面,楚宜笑习惯性抬手一抹,忘了右手沾过辣椒面,搭上去的刹那就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泪花汹涌而出——
tat
蠢死算了。
手臂忽地一重。
“这边。”
墨无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将她拉去了一旁的小巷。
“大半夜的乱跑什——”语声突然顿住,而后扑哧一笑,“啊,在下也没做什么,楚三姑娘不必如此感动吧?”
巷子很窄,两人面对面站,后背贴着石壁,中间只能留下五指宽的一道缝隙。这样近的距离,即便周遭暗淡无光,也不妨碍墨无痕低头就能看见那双飙泪到彤红的眼睛。
楚宜笑右手一抬就往墨无痕脸上招呼:“你要不也试试?”
墨无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红色粉末在白皙的五指间格外显眼。不用问都知道,定是吃完烤鸡留下的蘸料。
“哎,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
知道备点东西防身,最后愣是用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
“你不是已经笑过了吗?”楚宜笑哼哼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墨无痕把她往里拉了拉,“时惊风找不到你,回船的时候人都快疯了。他不敢告诉萧遇,没办法,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被辣椒粉击中眼睛的大汉嚎啕声弱了下去,嘴里骂了几句脏。
附近有听见声响的村民披衣趿鞋赶来,“谁!谁在……二、二当家?哎哎,大伙儿别怕,是义帮的二当家和明熠小兄弟,二当家这眼睛怎么……”
“那是义帮的人?”
楚宜笑回想起姓吴的小吏说过的话,义帮劫富济贫,当地百姓视其为大恩人,看来所言非虚。
她看着自己沾满辣椒粉的手,“难道刚才他们真是好心留我吃茶?”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墨无痕拿出一张纸条,“时惊风在马车里发现的,你看看。”
趁她看字条的功夫,墨无痕掏出自己的帕子,刚好旁边放了只接雨水的小水缸,他三两下弄湿帕子,拉过楚宜笑的右手,顺着指节仔细地擦拭,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楚宜笑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村民张罗找大夫的声音逐渐淡去,水缸里的涟漪一圈一圈撞上内壁,风穿过小巷吹得纸条呼啦作响。
而墨无痕站在面前,弯下腰背,专注地帮她擦手。
她发现,好像从来都是傲气视人、在太子面前都不肯低头说话的轻狂少年,却从一开始就会向她微微俯身,努力地想要与她平视。
仿佛在他那里,“楚三姑娘”就是个例外,一个与众不同的例外。
“写了什么?”墨无痕突然问。
“啊?”楚宜笑回神,连忙去看,“写了‘我娘还在那里’。”
楚宜笑:???
很秀气的字体,或许是由于时间仓促,写得有些潦草。用纸与医馆老大夫写药方的纸相同,应该是凌秀趁她不注意时写的。
所以说,她“倾家荡产还背负巨额债务”救出来的人,又自己跑回去找娘了?
“那里,是哪里?”墨无痕道。
楚宜笑抬头,目光越过层叠瓦片,在那片广袤的苍穹下,火把燃烧炽烈,疯狂的欢呼与尖叫充斥着整个圆形角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