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他派刺客木槿,杀死了母亲。
随后他们的计划开始,为诱敌深入,母亲的死并未声张,给木槿提供一个刺杀他的机会。
那是个雨夜,定宁十六年最值得铭记的雨夜。
从定宁十六年到康武三年,十二年,十二个春天和十二个冬天。长华宫三度易主,从定宁帝到康武帝。他从顽童到家主,他扶持的皇子从于冷宫里无人在意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终于知晓母亲的死因了。
他的父亲死在云平城外的云梯上,为纪辰所杀,他的母亲死在贺府卧房的长桌旁,为纪辰所杀。
恨意如滔天巨浪,一阵阵拍打他。纪辰的脸骤然显在他眼前,好像那双诡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后背。父亲的和母亲的血从纪辰的眼睛流进他的身体里,他浑身发抖又发热,喉间挤出破碎的短音。
“小言,小言?怎么了?”夏翎见贺言脸色极差,问道。
不能告诉夏翎。贺言心想。为了继续嫡庶之争的表象,让他有接近纪清的理由,母亲遇难一事对外传扬是赵茯苓所为。夏翎与莫项始终以为他与贺行水火不容,所以不能说,不能说出木槿的名字。
他强撑着说:“。。。。。。无妨,只是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纪辰。贺言暗暗地,深深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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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言本该在离开夏府后与纪清说明太后的情况,可他实在是浑浑噩噩,直接回了家,派人告诉纪清他明日再见他。他感觉自己有些微烧,于是什么也没做,直接入睡了。当夜他做了一个梦。
他还在贺府,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但走过堂前,他意识到这里是十几年前的贺府。
他快步走进屋里。窗边坐着一个女子,穿着华美的衣裙,那料子一看就是云平最好的织锦,花纹出自雁城最好的绣娘。
女子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可坐在窗边随性地翘着二郎腿,很不文雅地吃瓜子,看窗外的下人来来往往。
贺言清楚这是梦,却还是不由自主走过去。
女子听见他的脚步声,随手往身旁的座上一指:“坐吧。你姐姐呢?”
梦里的夏淑棋没有变老,还是她死时那副样子,有已为人母的气质,也有属于夏淑棋的跳脱开朗。
“她在三司任职,女官,第二次女科的状元。”贺言拘谨地把手放在膝上,“贺镜极其优秀,比任何人所想还要优秀。”
“你姐姐只要不读女子学院,干什么都能成功。我的女儿嘛,多少像我。”夏淑棋不出意料地挥挥手,“你爹已死了吧?”
“新帝登基,燕王叛乱,父亲以身殉国。”
“贺柏是个好人啊,就算我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也是当他的妻子,而非他的人品。。。。。。不对,”夏淑棋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挑眉,“这还是我们贺言吗,什么时候开始管你爹叫父亲了?”
贺言没回答,抬起眼睛看她:“现在是康武三年,皇上是定宁帝的长孙。”
夏淑棋怔住了。她似乎花了很久才缓过来,目光上下审视她的儿子,良久,看得贺言身子有些发麻。
她以一个笑作结:“我死了这么久啊。”
“夏家依附于燕王败露,舅舅被赐死。孩儿已是六皇子朔宁王纪清的谋士,有机会接触盐漕失案与定宁大劫的诸事项。现证实太后邱棠与刺害您的刺客木槿均为定远王的手下,只要盐漕失案水落石出,定远王伏法,孩儿定会为娘。。。。。。”
夏淑棋笑着打断了他:“你现在还看话本吗?”
“。。。。。。看。”
“话本还是那副俗气的老样子?”
“。。。。。。是。”
“只是年纪长了不爱说话了?小时候多爱说啊,你和小镜都像我,可别学了贺柏或者你大哥,还是活泼点好。”夏淑棋伸手戳戳他的脸,“刚发现,我的小言怎么死气沉沉的?就算是年假结束前补课业的最后一个晚上,也不会累成这样啊。嗯?小言。”
“娘。”贺言苦笑,“孩儿二十五岁了。”
“二十几岁也不能不爱说了呀,这么下去,四五十了不得成了哑巴?趁着无拘无束就要活得自在些,别像我,嫁人前不知道自在的好,嫁人后不得不把自己变成淑贤良德的样子,后悔不也晚了?幸亏是有你茯苓姨娘,不然一天到晚对着你爹装大家闺秀的气派还不如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