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停学宫。”纪清毫不犹豫地答,“我要去你学习的地方看看。”
贺言笑:“那哪叫我学习的地方,顶多算我练习翻墙和看话本的地方。说来也怪,有的话本只有在学宫才好看,等到回府了再读就没那股感觉了。”
“你读了这么多话本,就没想过自己写几笔?写故事又不是作文章,只要有话可说便可写出来吧。”
“第一,写故事没你所说这么简单,脑子里有事件的起承转合可不代表笔下能讲清楚。第二,我不是没写过。那时候虽是心血来潮但也写了好久,终于写得像些样子了,拿到学宫给我表哥看。”
“他确实看了,施南在台上讲他在下面专心阅读,一字一字,没见过他怎么认真。然后就被发现了。施南让他站起来,诵读我写的文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憋笑,一个两个拿捏着学者儒士的风度。尤其是贺行,我清清楚楚记得他后背发抖的样子。”
贺言深深叹气:“等到夏翎读完了,施南收走了我那一叠纸,拿给了我爹。那是个我自以为唯美的故事,只不过那顿打告诉我,我父亲并不是这样想的。后来我便再没写过了。”
“大文豪的开门红罢了,你要是真写,肯定能红透雁城。”
“借王爷吉言。”贺言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坐贺府的马车去吧。”
雁停学宫在雁城的南边,离贺府不远,没多久便到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学宫里只有酒扫的下人,并没有学子与先生。
临到正门前贺言突然让车夫停下,对纪清说:“翻墙进去吧。”
纪清不解:“我们是有什么不能走正门的难言之隐吗?还是学识太浅进不了雁停州最大学宫的门?”
“都不是。”贺言道,“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当年我给你送饭时走的路。”
马车停在了学宫的一侧,贺言下车,指着墙角的一簇野草,道:“这墙太高,当时太矮,从上面跳下来要找个软些的落脚处。没想到这还有草活着。”
纪清幽幽地说:“给我送饭让你挨了不少打吧。”
“是啊。”贺言抱臂笑,“主公打算怎么补偿属下?”
纪清没回答,只是乍然向前,把贺言摁在墙上,亲了一下。
贺言挑眉,盯着面前人淋湿小狗一样的脸,笑道:“我可以实话实说么,有点俗气。”
“唔。我只是希望你想到我的时候,幸福的回忆更多一点。”
“好啊。等一会我们进去,找到我当年上课的屋子,你坐在我的座位上,我学施南给你讲课。”
“讲什么?”纪清调侃,“分析你最近看的话本里面,男主角和女主角究竟还要几章才能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吗?”
贺言此时已经开始往上爬了,他头也没回,答道:“你想听什么我就讲什么,我还可以教你雁城哪条小巷通向哪,当时我爹追着我打,挨的次数多了就记住路了。”
纪清拉起贺言伸向他的手,就着力气跳上去。
“真好啊。”
“什么真好?”贺言问。
“学子,当学子真好啊。尤其是世家的学子,不必忧心朝堂时局,只用倚着窗子听蝉鸣,走在映着落日的回家路上。”他往墙里看去,春色宜人,“自从我知道学宫开始,就不知多想来这里,那时候光是提到这两个字就像听见了鸟鸣声。好像这里永远是春天,能让我的人生走向光辉大道。”
贺言揉了一把他的头,顺带掐了一把脸:“那就带你见见春天。”
贺言一跃而下,纪清紧随其后。
穿过一条翠色的小径,拐过几个弯,贺言停在一间屋子前面。
“我开门了。”贺言笑道。
纪清略显拘谨地正对门静立,越过贺言的小臂直直看向屋里。这一刻他等了很久,无论是在那些无眠的夜晚祈盼见见这里的柳条,还是在爱上贺言之后渴望了解他的一切。
是间很朴素的屋子,甚至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并不大,木质桌椅整齐排列。窗户大敞,阳光把窗棂的形状印在墙上。窗外有草木的清香,被微风送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么多年转眼一挥间,好像我昨日还是学生。”贺言漫步进去,伸手拂过桌角。他转头看向纪清,嫣然:“怎么不进来?”
纪清木木地说:“我只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对于一个在冷宫长大的,没好好读过书的孩子而言,雁停学宫确实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贺言原道返回,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摁在中间靠后的一个座位上。贺言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指尖轻轻点着他胸口,开始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