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按照白绸布长桌上的名签站在自己对应的位置,裁判长讲完初赛规则,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组,请辨别产地和工艺。”
工作人员为每位参赛选手端来一只茶荷,楚韫指尖悬在茶荷上方,手指并拢轻叩边缘,干茶撞击瓷面的脆响里,有一些格外沉实的颗粒撞出闷声。他捻起一撮凑到鼻端,焦糖香裹着松烟味漫进鼻腔,尾调藏着若有似无的蜜香。
五秒钟过后,裁判长摇铃,示意这一组的辨别时间已到。
所有人都将手里的茶叶放了回去,从左到右开始说出自己的答案。
前三个人说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到了泽田宽美,她微微一笑,用日语笃定地说道:“杭州狮峰,明前采摘,传统铁锅辉锅工艺。”
接下来就是楚韫,他平静道:“正山小种,传统烟熏工艺,桐木关核心产区。”
三位评委分别在各自的计分表上写下第一轮五人的得分,接下来的几轮中,茶品辨别的难度越来越大,前面的三个人到最后已经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白毫银针,福鼎磻溪,2000年左右,日光萎凋七小时。”
泽田宽美说完,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情。最后这一轮最大的难度就在于判断茶叶的生产年份,但对于她来说,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足以让一切变得游刃有余。
“普洱生茶,勐海大叶种,七十年代昆明干仓,用的是勐宋山的茶菁拼配。”
楚韫回想着刚才闻到的茶叶气味,陈香里掺着丝仓味,却又比普通普洱多了层木质调,还有刚才咬断茶叶时尝到的勐宋茶特有的苦底回甘,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泽田宽美第一次开始打量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有着中国人特有的那种蕴藉雅致,让她想起师父茶室里挂着的那幅水墨清荷。和其他人的手忙脚乱、自己的锋芒毕露比起来,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是从容不迫的。
她知道这种从容不迫通常代表着什么,那是一种更加内敛沉淀的自信。
与此同时,三位评委经过确认后展示出了五位选手的分数。泽田宽美扫视一眼,目光震惊地钉在了最后一个数字上——98。8,比自己的97。9还要高出将近一分。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举手示意道:“我想请教一下各位评委,我和五号选手的差距在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说:“最后一题,你面前的那份白毫银针实际上是2019年产的,而五号选手的普洱生茶是1976年生产,你估计的产年偏离更大,因此略逊一筹。”
泽田宽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受教了,谢谢。”
五个人依次离开赛场,只是与前面几组不同,被淘汰的三个人反而满脸喜气,晋级的两个人一个神情阴鸷,一个面色淡淡。
走在前面的泽田宽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楚韫,神色复杂:“虽然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你,但你刚刚的表现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期待在复赛和你再次较量。”
楚韫微微颔首:“好。”
泽田宽美得到回复,扬起下巴快速离开了。
她走后,刚才一直在围观的其他选手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韫懒得掺和这些事,索性先行离开。在他身后,那三个被淘汰的选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楚韫是如何压倒泽田宽美,还有对方没拿到小组第一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大家都是看到泽田宽美刚才是如何嚣张挑衅的,现在知道她没拿到小组第一自然觉得大快人心,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么说,楚韫的实力确实是毋庸置疑啊。”
四周安静了两秒钟。
这些年因为廖叙生的事,楚韫在茶界的风评也跟着一落千丈,当年廖叙生死后,几位在茶界有着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制茶师联名上书,要求茶叶协会彻查楚韫在“天工盏”大赛上获得的冠军是否作假,结果茶叶协会的人查了三个月都一无所获,最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很多时候,所谓的“不了了之”反而更加耐人寻味,更能助长那些阴暗角落里滋生的恶意和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