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太残酷,残酷到顷刻间让他构筑了二十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堆废墟残瓦。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那么爱重的师父,其实是他血缘上的生父。
那他童年时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那些歇斯底里的咆哮、那些永无止境的打骂、那些癫狂神经的指责,还有那个烙印在他心底的,经年不散的血腥梦魇,那些都算什么呢?
他曾经以为的,拯救他于地狱深渊的人,其实正是一切痛苦和悲剧的根源。
楚韫看着傅砚珩,轻声道:“你之前问我,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喝醉,我现在告诉你。”
“因为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我师父是我的生父。”
任何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贫瘠,傅砚珩知道廖叙生对于楚韫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楚韫的父亲是他幼时苦难的根源。
“傅砚珩,”楚韫仿佛才从一场噩梦中抽离出来,刚才的那些潮湿、脆弱都被套上了一层故作镇定的壳。他说:“我从未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其他人。”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血液变得冰冷、凝滞,顺着血管逆流,在每一寸肌肤掀起细小的痉挛。可下一秒,一股温热又漫上来,像春雪融水淌过冻裂的河床,顺着血管的纹路慢慢铺展。
这是楚韫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是一个惯常以冷漠作掩饰的人倾尽全力敞开的所有。
傅砚珩上前一步,双臂环住楚韫的身体,将人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两秒钟,随即双手在他的腰侧收紧。他们的身体完全贴合,几乎没有任何缝隙,连彼此的心跳都能被对方清晰感知。
这是一个不掺杂任何风月旖旎的拥抱,傅砚珩只是单纯地想要给楚韫一些安慰,传递那些他无法言说的心情。
楚韫仰起头,将下巴放在傅砚珩的肩头。他闭上眼睛,让一切感官都集中在触觉,集中在彼此肌肤温度的交融上。
过了好久,他听见傅砚珩的声音,就在咫尺之间。
“但即使这样,你现在也不怨他们了,对吗?”
因为如果再怨下去、恨下去,就相当于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心对你的。
楚韫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答案却出乎傅砚珩的意料:“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你。”
他吐字的气息轻巧地拂过傅砚珩的耳朵,让他觉得有些痒。
“因为你,我不想再沉沦于过去,而是想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你发展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他们心有灵犀地松开了怀抱,楚韫微笑着说:“命运曾经对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但它也很仁慈,让我在二十五岁这一年遇到了你。”
傅砚珩的眼底蔓延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虽然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像楚韫这样优秀的人,就算没有自己,也早晚会从过去的伤痛中彻底走出来。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还是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可复加的喜悦。
“我也是,楚韫。”
“喜欢上你,是我这二十九年以来最大的幸运。”
。
回去的路上,楚韫简单和傅砚珩说了一下吴润的事。傅砚珩听完,也认为让吴润倒戈的关键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但余晋华这次早有准备,我的人找到他父母住的地方时,房子已经空了,人应该是被提前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话虽如此,但楚韫看起来很平静,一点意外、焦躁的情绪都没有。
傅砚珩收回目光,笑了笑:“看样子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楚韫微微颔首:“我不打算再大动干戈、花很多时间去找人了。那样反倒容易引起余晋华的注意。”
车子驶入主城区,汇进滚滚车流中,前面红灯亮起,楚韫踩了刹车。
“我要利用他们两个的信任危机诈吴润一把,但需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