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知微无所谓,这人是妙施的父亲、善思的外祖,妙施不在,他应该帮她照顾好父母,也不能让善思少一个亲人,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平素未向二老尽孝,二老不怪罪,已是开恩。三幅酷暑,我不晓二老尺寸,只得捎几匹薄绢纨布,还需劳烦弟弟闲时,请裁缝来量体。”
正狼吞糕点的薛如明闻声抬头,眼珠一转:“好说,好说!姐夫你也太客气了。家里本也不缺什么东西,你和善思人来了就好啦。善思来,舅舅带你抽陀螺去。想不想舅舅,嗯?”
连拉带拽的,善思被薛如明领走。
堂中仅剩四人,当然,薛延祚眼里没有铜臭满身的裴见濯。
“这孔雀罗好是好,可按惯例,五品官员及其家眷以上才许穿罗,要么就是宗室皇亲,你送来,也没法穿,真是可惜。”
另一边,李知微的岳母窦氏转过一粒佛珠。
“大人来日自有青云之时,何愁不能穿罗?”李知微颔首致意,“我前几日来时,听娘说小妹在备嫁。女子出嫁是一生大事,可以假官,用罗作嫁衣,谁也不会纠察的。”
善思不能一直跟着他打转,需要和别的亲人接触,李知微必须要帮他维系住亲情。
因此,在岳母说起小女儿要出嫁,却因为家里收治不好陪不起一件好衣裳时,装傻没有必要。
“唉……”
也许是女婿在前,让薛延祚想起了早死的长女,他敲敲桌子、摇摇头、叹叹气,面上就有了一丝哀伤:“不知她有没有她姐姐那样的福分,可以嫁你这样一位好郎君。”
“是爹娘不弃,将娘子下嫁,怎么是我的好?”
薛延祚抬起头,看向庭中一对玩闹的舅甥。
“她生下孩儿便走了,让你这样辛苦,想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亲自管这些琐事,平白耽误学业。若非如此,你也早就出仕了,何必蹉跎在方寸之地?”
李知微没说话,静静看他。
薛延祚本欲落泪,但实在欠些水分,便揩揩眼睛,弄得旁边的窦氏哀伤起来:“十六郎,娘和你说了吧。”
“娘请讲。”
“你有没有想过续弦?”
李知微抬起眼睛,正要回答,却被她掐住话音。
“你十五岁考上昭文院,我老夫妇便将女儿嫁给你,说没想过、不图你来日,那是不可能的。我女儿在你家主持中馈,为你生儿育女,也算是克尽妇道,只可惜她无福,看不到你登台拜相的风光,只留下一个儿子,便撒开手去。”
想到曾经梦中的东床快婿,薛延祚终于触景生情,落下泪来。
窦氏更加哽咽。
“善思体弱,来日你若续弦,有了嘉儿玉女,他该如何自处?你也无需赌咒发誓。你是男儿,后宅儿女终由娘子照管。若他被暗里苛待,棉衣藏絮,你从何知晓?”
层层逼问,步步眼泪,李知微很平静发问:“爹娘可是要我今日许下诺来,永不续弦么?”
甩开眼泪,窦氏道:“我薛家是关中名门,读书人望,如何会对你说出如此无礼话来!”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
窦氏抓住她手上一串檀珠。
“你妹妹已经长成,你选个良辰吉日,把事给办了吧。”
裴见濯挑起一边眉毛。
李知微侧首询问:“娘是说,要我娶小妹为妻?”
“是!”
李知微久久不言,窦氏见状,激将道。
“只要你不嫌我家,我家绝不少一分礼节,并出五百贯嫁妆陪送,从今后,你就安心学业,善思有了小姨照顾,我们也能放下心来。”
“来日你与你弟弟仕途进取,你妹妹多生养儿女,如此家族兴旺,门楣光耀,我老夫妇死也瞑目。”
“——你怎么想呢,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