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睢明说话很难听,你不要怪他。”方临水温和地解释,“我们都很感谢你。”
许宥聆点一下头,松开他的手自己站稳,努力表现得轻松:“应该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了吧。”
“没有了。”方临水凝视着他的眼睛,“之后的治疗都会交给专业的医生,相信沈指挥很快就能从昏迷中醒过来。”
许宥聆抿了抿嘴,接上对方没有说出口的下文:“那裴陟呢?”
“等到沈指挥醒来,他自然会得到平反。”
“……好。”
许宥聆累得说不出话,连跟在场其他人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走出了手术室。方临水追至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你不想见裴陟吗?”
“不用!”许宥聆没有回头。
他离开待了好几天的白塔,木然地过了一道又一道有士兵把控的关闸,走向大雪纷飞的街。
冬天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许宥聆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到裴陟,想到在考场外的雪地上和他见到的第一面,想到在囚室里被他擦干眼泪,想到他陡然一片空空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唇。
还有方临水刚才谨慎却试探的精神力刺探,分明带了拉开距离的意味。
裴陟不属于他了。也许还是短暂地属于过的,在他们意识交缠、互相安抚的时刻,但就现在而言,裴陟不属于他了。
如果一切顺利,许宥聆相信自己会很快回到现实世界。如果那个时间点是在裴陟摆脱自己的精神控制之前,那么一切都不会变得过于复杂。
希望如此。
-
“审判庭决议,远征军哨兵裴陟在边境巡查任务中,全力保护队友,立下重大战功,授予……”
审判庭挑选在周中召开,但庭上还是有许多旁听的市民,细密的交谈声嘈嘈切切,但似乎并不恶意,而是温和的对话。
“所以是白塔的误判?”
“好冤,都过去很久了吧。”
“远征军……最近关于这支部队的事也太多了。”
旁听席的后排,有一个向导坐在角落,戴着宽大的口罩,有些长的刘海稍稍盖住眼睛。
他安静地听着,似乎并不是和朋友一起搭伴前来,目光落在靠前的椅背,不看台上站着的男子。
裴陟像是瘦了点,又像是只是因为重新打理了制式军装才显得像现在这样倜傥。然而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对宣布自己清白的决议也恍若未闻。
目光在旁听席上扫一圈,又回到虚空中随机的一点。
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脑中那条牵引已经越来越淡了,假若被其他向导或哨兵探测精神领域,就绝不会像那时候一样被认为“是裴陟的向导”。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件事本应令许宥聆感到轻松,但只要一抬头看到裴陟的脸,就觉得千分万分地舍不得。
“休庭!”
法槌落下,审判庭成员纷纷起立,旁听席上的市民也开始慢慢向外走。许宥聆犹豫一下,戴上羽绒服宽大的兜帽,跟进了人群之中。
审判庭另一侧的小门边,方睢明正搀着大病初愈的沈嘉弋上车。
“你以后什么打算?”
沈嘉弋摇下车窗,冷冰冰地对沉默地站在门边的裴陟开口。
“继续服役。”裴陟的回答很干脆,“还有至少三年。”
“希望我们不要再做战友,这样双方都会很麻烦。”沈嘉弋像是出于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