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三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回忆深处回荡着:
“随口一说,师兄说得对,死了就死了吧,这世上死去的人可太多了……”
心底的凉意终于溃不成军,宛若雪崩之势,铺天盖地地将谢宴秋淹没。
死了就死了……
谢宴秋在算计的漩涡中忽然笑着流出了泪水。
好一个死了就是死了……
谢宴秋不会因为萧澈的不知情而怨恨对方,他只是觉得太过荒唐,如果谢家的灭门是一开始就被人算好的,谢家上百条人命,父母的死去,自己那十年的折磨又算什么?
老者说得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和十三突兀的相遇,萧澈莫名其妙失去的记忆,这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
记忆的卷轴还在延伸,南柯双尘镜呈现的画面是随机的,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个时间段你将看到怎样的人与事。
你好像通过记忆在了解一个人,又好像只是在断章取义地瞧见他的一部分,毕竟没有谁能真正地替人走过漫长岁月而完完全全地成为他。
谢宴秋在萧澈的回忆中看到了自己,素白的身形在雨中宛若鬼魅,那孤注一掷的眼神让谢宴秋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惊觉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几百年,让稚嫩而倔强的轮廓变得清晰却柔和,让一个人始终求死的心得到了宽恕,让一个曾经双手颤抖的人能再次挥出一道道剑气。
十八岁的谢宴秋,好久不见。
一别经年,再次看到那个逃出生天的自己,是在爱人的回忆中。
谢宴秋又来到了那个似乎让人绝望的夜晚。
他看到庭院低悬的灯笼在晚风中灯影摇曳,尾穗扫过泛黄的门墙,屋内人影重叠,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谢宴秋缓缓靠近,看到了被冰锥刺穿的尸体,看到了将自己死死拉住地白渠星,还看到了满手是血的萧澈。
谢宴秋好像很久没看到过自己这么狼狈了,以往都是从别人的瞳眸中看到被折磨的自己,这是第一次能够亲眼瞧见。
“谢宴秋”不断地呕出鲜血,神志不清,连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我没杀他……”
“萧澈,我没想杀你,我想救你……”
“不对,我没能救得了你,我就是个废物……我拿不起剑……我不能修炼……”
“我筋脉坏了,我是人蛊,我只是个废物,是个连修炼都做不到的废物……”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杀的他……”
“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我好好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你能不能不要丢掉我?我把我的血给你,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没有家了……”
“萧澈,我没有家了……”
萧澈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抹去嘴角的血,眼球周遭蔓延着腥红的血丝,衣摆垂落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萧澈捧着“谢宴秋”的脸,不厌其烦地说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他没杀人,也知道他想救他。
“你救了我,阿秋,是你救了我,没了你我活不下来,你不是废物,听见了吗?”
人蛊又如何?筋脉坏了又如何?不能修炼又如何?萧澈都不在乎这一切。
可谢宴秋在乎,所以萧澈对人说:
“会有办法的,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我不恨你,阿秋,我爱你,我不要你的血,也不会丢掉你。”
“阿秋,我要你的心,我就是你的家,我爱你,我只爱你……”
可谢宴秋听不进去,他像是陷入了魔障之中,分不清外界,也认不清自己。
萧澈看着谢宴秋这副样子,眼眶红得几乎要滴血,他抵着谢宴秋的额头,手中输送的灵力就没断过,不知和人断断续续说了多少,感觉自己也快疯了,忽地听到白渠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