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绿灯脸色一变,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安怜青趁他骂得起劲,正想偷偷溜走,被一脚踹倒在地。
“算了哥,你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红灯拉住绿灯,被一下子甩开了。
安怜青直直地瞪着他,等待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下班回家的爸爸。
“你们别欺负小孩!我要报警了!”爸爸扔下小电驴朝安怜青跑来,扶起他察看有没有受伤。
“你谁啊?”
“我是他爸!”
红灯和黄灯瑟缩了,但是绿灯不依不饶:“你是他爸怎么了?我还是文森特的私人保镖呢!我是在教你孩子什么叫尊重,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孩子我自己教育,用不着你们多嘴。”爸爸站起来,身影高大。安怜青藏在他身后,紧张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张口闭口文森特,义体厂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群人搞臭的。”
绿灯叫骂着,朝爸爸冲了上来。红灯和黄灯犹豫片刻,各自捡了块砖头跟上。一片混乱中,爸爸被打倒在地,安怜青不知挨了多少脚,依然死死地咬住绿灯的胳膊不放。
在绿灯呲牙咧嘴的指挥下,红灯举起手里的砖头朝爸爸砸去。安怜青拼命挣扎,抽出了绿灯别在腰间的枪。看着爸爸头破血流的样子,他心一横扣动扳机,在硝烟中听着警笛一点点接近……
幸运的是,那一枪没有伤到人。警长亲自出面,点头哈腰地把几个小混混送走,又给了安怜青几巴掌,把他和爸爸一起关了一夜,才放出来让妈妈接走。安怜青被批评教育、留校察看,爸爸则丢了体制内的好工作。安怜青站在派出所门口,满肚子的愤怒让他想要开枪打烂小混混的脑袋、打烂警长的脑袋,然后炸飞警察局、炸飞这个狗屁小镇、毁灭整个地球。但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默默流泪。
他的家乡昭阳县贫穷而闭塞,文森特的义体厂创造了镇上一半的就业,和几乎全部的收入。厂长文森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地头蛇。据说他是个能干的人,是个有担当的企业家,但安怜青只知道,总是有小混混以他的名义横行霸道。
从警察局出来之后,安怜青以养伤为理由,很久都没有去学校。爸爸妈妈都说他做得对,但家庭收入却实打实地断了。原本是家庭主妇的妈妈只好外出工作,爸爸则被文森特招入义体厂为自己工作。
有一天,安怜青坐在自家客厅里读书,抬起头面前就多了一个女生。
“你最近为什么没有上学?”女生问。
安怜青认识她。初一快结束了,而这个女生是每次考试的年级第一。但是他慢条斯理地把书合上,放回书架,等妈妈离开后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关你什么事?”
“那天是我报的警。”女生突然说。
感激、怀疑、屈辱、愤怒……所有的感情同时涌到安怜青的胸口,他首先抓住的是愤怒。这是他这段时间最强烈的情绪。“所以就是你害我爸被开除的?”
“就是我救了你们的。”女生毫不让步地挑起两道细细的眉毛。“没有警察在说不定你们会被杀呢。”
“杀就杀,我不在乎。”安怜青嘴硬。“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白痴啊!死了不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是我的话,就算要死也要和那几个小混混一起死。”
安怜青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学生呢。”
“你当然不知道啦。安怜青同学多骄傲啊,每天都在埋头玩电脑,哪里正眼看过别人?”
“你认识我啊?年级第一说我傲?”
“你这不是也认识我嘛!记得我叫什么吗?”
“……林鸿,行了吧?”
“嗯!”女生大声答应着,露出元气满满的笑脸。
“我们无处可逃,所有地方都是一个样:浮躁、混乱、崇尚力量。”林鸿评价道。安怜青惊讶地发现这样说着的她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所以我要去最浮躁、最混乱、最崇尚力量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能做出一些大事业。我以后打算去新京。”她说。
“我也是。”
这句话脱口而出,安怜青发现自己的内心平静如水。就好像这是他早就做出的决定。
林鸿原本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眺望着远方,此时扭过头来看安怜青。她的眼睛依然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让安怜青有一瞬间的退缩。然后,她慢慢转过身来,弯起眼角和嘴角:
“你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