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壳上有几个凹槽、有一点血。屏幕上最后一行显示“用户安怜青已登出”。
她知道,她手里的是君安梦寐以求的,多元未来的把柄。
就像那两个人通过了沈棠雅的考察一样,沈棠雅也通过了他们的。
虽然全无必要,但她竟然感到了一丝骄傲。上次类似的成就感还是她被指派为伦理审查部部长的那天。
……
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安怜青和方歌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在调整呼吸,慢慢从之前的战斗中缓过神来。
他们没出酒店。门外全是警察,不仅为那个保安而来,也为抓捕方歌而来。他们根本出不去。
因此,利用人群出逃的混乱,他们通过垃圾井下到了负一层,躲在电梯井侧面的狭小空间里。这里本应是检修时的缓冲区,又黑又热,空间甚至不够他们坐下,哪怕站着也紧贴在一起。
也许这样正好,不靠墙壁和彼此支撑着,他们就要站不住了。
哪怕黑得看不清,安怜青也知道,方歌的失血量太大了。他的肩头被某种大口径子弹撕裂,之后几分钟的高强度战斗更加剧了伤势。由于贴得太近,安怜青的衬衫也开始被他的血濡湿。
安怜青固定的证据并不全,但是再拖下去方歌就要坚持不住了。因此他提前恢复了解锁程序,在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之前,拉方歌离开了现场。
在终端和脑机中各有保安脑机的日志备份,从被TWM入侵开始,包括他识别并复原被影响的记忆的全过程。他简略留下了解码所需的关键算法,沈棠雅手下一定有能够读懂的人,帮助她解码日志,得到谢林计划的关键性证据。
他对沈棠雅其人不够了解,但是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为了保证安全,他们依然开着屏蔽器。在彻底切断网络信号的情况下,安怜青没法将自己的备份发给任何人。万一他们不能活着出去,至少沈棠雅手里还有一份完整的日志,她会知道该怎么好好利用它的。
安怜青低声咳嗽,还好电梯井中隆隆的风声和机械运作声持续着,盖过了他的声音。咳嗽加剧了胸口的剧痛,他感到呼吸困难,嘴里都是血腥气。
“安安。”方歌抓住了他又去擦嘴角的血的手。
安怜青已经能通过他的语气判断自己的伤势了。方歌很急切、很担心,但是没到不管不顾地当场踹开检修门带他突围的地步,这说明他受的不是致命伤。
“得给你止血。”安怜青说着,去摸扔在脚边的背包。
方歌没有反对。看出安怜青难以弯腰,他抢先从夹层中掏出纱布和凝胶递过去。
空间太小了,安怜青的动作处处受限。用牙齿扯断纱布时,他的脸贴在方歌胸前,蹭上了更多的血。他妈的,为什么还有血在往外淌啊。
在安怜青进行操作时,方歌一直半闭着眼,呼吸很轻,没有像平时一样发表评论。他甚至不能确定方歌是不是还清醒着。
“方歌。”
安怜青抓着他的手腕,轻声叫他。方歌的体温很少会这么低,这让他觉得危险。
“安安。没事的,我就是……歇一下。”
“方歌,看着我。你得保持清醒。我们不能在这里躲太久,会被找到的。”安怜青回忆着他们有没有带上肾上腺素。答案是没有,这类管制药品过安检时会被问话。
“嗯,我知道。”方歌听话地睁开眼看着他,但好像这个动作就耗尽了他的力气。“我们得尽快出去。得不到我们的消息,昆姐和芬哥肯定要往里冲。不能让他们这么干。”
“你应该把超频锁给我的。”安怜青说。说什么不重要,他只是极力想要吸引方歌的注意力,直到他们积攒起突围的力气——或者被找到——为止。
“延迟解锁是我的主意,我会负责。”果然,方歌认真地解释道:“而且你头部受到磕碰,做超频运算会很危险。”
“你也不应该剧烈运动。不应该为了保护我做到这份上。”
“你也会为了我这么做的。我知道你的证据没拿全。”
这倒是没错。但是……
安怜青以陈述的语气继续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做这些事。”
“如果你每天都要换一种方式问我有没有后悔,我建议你写一个自动化脚本。”
“方歌。”
“好吧……”方歌有一会儿闭上了眼睛。在安怜青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继续道:“如果从来不认识你,那么我应该确实不会去做这些。因为我觉得世界上的阴谋诡计太多了,不差这一个。但是……你让我想要主动做一点什么。去新京礼堂时我就做了决定。为了我自己,我朝世界点名要了一个人。是我自己选择了你。这样说够有说服力吗?”
“够了。”安怜青再次咳嗽起来。等到疼痛减轻,他继续道:“现在我们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既然选了我,你只能跟我一起去死了,方歌。或者一起活下去。”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要一直为了我挡在前面。你得和我一起。”
方歌安静了片刻,然后把头偏向安怜青的方向,嘴唇贴上他的后颈。
“好。”他喃喃地说。
“现在,我们来计划一下该怎么突围。”安怜青说着,调取出离线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