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不在了,你们要去的终点还去吗?”
“已经到了。”他用新布擦去谢冉身上余下的血液。
“到了?”晴昼皱眉:“……就是那座山?”
程清雪摇头:“终点是他死的地方。”
“……”
他继续包扎,跟晴昼要绷带和剪刀。
晴昼递过去:“你……”
她刚一犹豫,程清雪立刻抬眼看过去:“我认识沈疏白。”
“……”晴昼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垂下眼:“师父去世了。”
“……”程清雪动作一顿,帽子下的长眉缓缓拧起,察觉到晴昼已经抬头看他,才又慢慢动起手来:“……什么时候的事。”
“六日之前。在天都镇附近,他的尸身送到了我在的义庄。……我已将他安葬了。”
他慢慢给谢冉缠绷带,眉间未曾松开。
“我们刚到的那个晚上,你就猜出我是谁了吗?”
“嗯。你——”他看了晴昼一眼:“与沈疏白出手别无二致。”
听见他这么说,晴昼不知是是不是该高兴,摇头时笑中带泪:“我可学不来他总揶揄花间游天下第一的闲心。”
“他不是揶揄。”程清雪忽道。
晴昼看向他。
“他真这么想。”程清雪笃定地回答:“……你以为他是开玩笑吗?”
晴昼一时没答出来。
程清雪又仔细看了看她,才终于移开目光。
“没有人能赢沈疏白一辈子。”他说:“我曾赢过他,后来他约我在三星望月切磋七次,我都输了。”
需要把谢冉扶起来了,他招呼晴昼搭把手。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他攀峰时脚下的山石。如此山石,有无数块。”
他飞速给谢冉缠上绷带,总算能让他安稳躺下。
“喊客栈给换套被褥。”
晴昼心神剧震,不言中尽是过去的剪影。师父在花间饮酒、在花间作诗,在花间传她一招一式,她没有其他的同门,青岩间只有他二人与树影遮蔽在百花之上,师父酣时同她讲江湖快意,切磋高低,但她没入过江湖。
她在花谷之外浪迹数年了,没进过师父口中的江湖。那个“花间游天下第一”的江湖。
她想起昨天宋老板和程清雪留下断后时的一招一式,她在他们身上见师父。他们呢?在她一次一次的乱洒青荷与玉石俱焚之间,也见沈疏白吗?
在恍惚的一瞬间,沈疏白好似在山巅舞剑,日与月在他头上轮转,最后一式时落日的金红色,携着少时的风月刺到她面前。
——因为他说有空就要多钻研别派武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来着。晴昼自习武就跟着他修习花间游,离开他和花谷的这些年,她没入过师父口中的江湖,故此没做成他说的那般的江湖客,也再没有重逢过少时的风月。
而师父的那一剑,十年后终于贯穿这肚腹与胸膛,她麻木已久,方觉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