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在坟堆里修炼的。”
“哎,你小点声!那狼妖又不是真死了,小心他听见!”
“你放心好了,他那全身气门都封住了,不等到出关就别想听见半分动静。”
“那咱们还给他哭吗?”
“你是不是傻!还白费那个劲儿干嘛!赶紧埋了赶紧走,这儿多待一刻我都嫌晦气!”
两只虾蟆小工铲子往地上一插,转过头来,一人搬头,一人搬脚,将身后平躺着的一具“尸体”抬进了刚挖好的土坑之中。
“热死老子了!”一只虾蟆扯过头顶的白布,扔在了地上,捞过一旁的铲子,湿粘的泥土洒落在狼妖惨白的面颊上。
那虾蟆小工两铲子下去,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另一只虾蟆正杵在那狼妖头前,一动不动。
“你发什么怔?”
头带白布的虾蟆盯着坑底,头也不抬地说:“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填土的虾蟆朝四周望了望,这是块新起的坟场,一个又一个小坟堆错落在这片黑松林中。黑松如拔地凸起而笔直的人桩,被压在凄迷的阴云之下。
他低头看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坑底的狼妖,那几粒黑星泥土,倒像是闻着尸气赶来的蝇虫。黑松,冷月,阴风,艳尸。虾蟆不由自主将铲子横在胸前,蹭了过去。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头带白布的虾蟆,说:“你下去探探他。”
白布虾蟆盯着那人已有些痴了,竟真愣愣去摸狼妖的脖颈。他又小又尖的两根指探了过去,那一瞬间,静的可怕。
好像当头一盆冷水浇下,虾蟆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回头说了句:“他死了。”
两只虾蟆四眼一对,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哇啊啊啊啊啊……”
他们骇得早已忘记了跳,两条腿不停扑棱坑边的泥土,奋力想往上爬去。
游弋就是这个时候醒的。
当那虾蟆踢来一脚湿润又腥臭的泥土时,游弋刚好张开嘴大口喘息。
“咳!呸呸呸!什么鸟玩意?”
他原本意识朦胧,身体疲软无力,但当这腐臭混着血腥气的泥土呛进嘴里,游弋瞬间弹坐起来。
他抬起双手想要拂开这些恶臭的泥土,却忽然瞪大了双眼。
眼前赫然是一双灰毛爪子!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变成妖怪了?
头脑一阵混乱,游弋转头对上两双虾蟆绿豆眼。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土坑里,周围一圈新翻出的黑褐色土壤,黏黏糊糊。而一旁,四肢纤细,腰腹滚圆,“披麻戴孝”的两只虾蟆小妖,正一脸惊惧地回头看他。
游弋和两只虾蟆大眼瞪小眼,在一片死寂中,游弋开了口:“那个……”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喷了两位虾蟆小工一身一脸的死人血。
那血一沾上皮肤,其中一名虾蟆小工就颤巍巍说:“凉、凉的……”
“啊啊啊鬼啊!”两只虾蟆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铲子直往游弋脑门砸去,撒丫子就跳,一蹦三尺远,边蹦边凄厉地嘶嚎。
游弋一口血卡在喉管里,正呛着,被那铲子正中脑门,又给砸回了坑底。
顶着个核桃大的肿包,游弋四仰八叉躺在自己的坟坑里,怔怔望着在高大的黑松中独留的那一线昏黑天幕,心里想着:自己这是又活了?还顺便夺舍了一只妖怪的身体?
夺舍啊!夺舍!现在这具壳子里是他游弋的魂儿,那前边那位真正的狼兄弟呢?应当……是死了吧?游弋自认为他没有争夺身体,并将这具身体据为己有的意识,严格来说他应该是借尸还魂!这不会出什么毛病吧?说真的,还不如老老实实早点投胎。若要让那些修士知道这壳子和芯儿是两模两样的两个人,不得把他当成天下第一大邪祟?
抬起自己那一双灰毛爪子,爪尖闪着厉厉精光。原来是只狼妖……又用毛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官尚存,有鼻子有眼的,只是耳朵长在头顶上。看来这还是只化形失败的狼妖。
他只有爪子和头顶的耳朵有着狼妖的痕迹,手腕处只剩稀稀落落几根灰长的毛,撸下破烂稀碎的袖子一瞧,白嫩一条手臂上全是青紫交错的大小伤痕。犹以两只手腕内侧数道相叠的狰狞伤疤格外醒目。
这也太惨了吧?身上的毛一褪竟然全是暗伤!
游弋记得妖族的折夜祠有自己的规矩,但出来谋生的妖只要不作恶也并不会受到歧视,可这具身体的主人生前却遭遇此等虐待!这究竟是同族所为,还是修士?和刚才逃跑的那两只虾蟆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