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沉默着,算是默认。
“你信了?”秦朗追问。
顾琛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没有。”
“顾屿昨晚找我了。”顾琛的声音干涩,“他说……陆明哲的车祸,不是他动的手。”
秦朗拿着雪茄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极其严肃:“他亲口说的?”
“嗯。他说他当时想动手,却没来得及。”顾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秦朗沉默了,缓缓吸了一口雪茄,烟雾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倾向于信他?”
“我不知道!”顾琛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暴躁和痛苦。“我不知道该信什么!秦朗!”
秦朗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了解顾琛,更了解顾屿那个疯起来不管不顾的性子。
他也曾是陆明哲和顾琛那段关系的旁观者。
“阿琛,”秦朗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你先冷静点。我问你,抛开陆明轩的指控和顾屿的说法,你自己……内心深处,真的相信顾屿会杀人吗?我是说……直接动手,要人命那种。”
顾琛放下酒杯:“他疯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秦朗冷静地打断他,“顾屿是疯,是偏执,是为了得到你能不择手段。但杀人……尤其是用制造车祸这种需要精密策划……这不像他的手笔。他更倾向于……毁灭自己来绑架你,或者用更直接、更疯狂的方式清除眼前的障碍,而不是这种绕弯子的、需要等待时机的阴谋。”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毕竟,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被逼到绝境的疯子,谁也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顾琛:“我调了陆明哲当年的全部案卷。”
秦朗坐直了身体:“有发现?”
“还没细看。但当年……确实有些疑点被快速压下去了。”顾琛揉着眉心:“如果……如果真不是顾屿……那会是谁?谁有那么大本事?”
秦朗沉吟片刻,缓缓道:“陆明哲当年风头太盛,挡了多少人的路?他父亲陆正宏那几个兄弟、还有堂兄弟,哪个是省油的灯?而且……”
他看向顾琛,目光深邃:“陆明哲的死,最大的受害者看似是陆家和你,但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彻底把你和顾屿绑死了?让你这五年再也无法接纳任何人?这难道不是符合某些人……或者说,符合顾屿那疯子的终极利益吗?”
顾琛的心猛地一沉。
秦朗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不愿深思的某个角落。
顾屿的疯狂占有欲,确实会因为陆明哲的死亡而获得某种扭曲的满足……即使动手的不是他。
“当然,这都是猜测。”秦朗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真相是啥,还得看证据。不过,阿琛,现在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于陆明哲到底是谁杀的。”
他看向顾琛,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而在于,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真的不是顾屿干的。你准备怎么办?”
“你们之间这笔烂账……又该怎么算?”
“而如果……”秦朗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冷酷,“如果真是他干的……你又能拿他怎么样?杀了他为陆明哲报仇?还是互相折磨一辈子?”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琛心上。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真相如何,他和顾屿之间那根名为“血缘”和“标记”已经缠得太紧,再也解不开了。
秦朗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叹了口气,将杯中酒饮尽:“阿琛,别急着下结论。案卷仔细看看,陆明轩那边也继续盯着,至于顾屿……”
“那小子虽然是个祸害,但他对你……那份心思,是真的。疯也是真疯。你……好自为之吧。”
顾琛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胃袋,却无法温暖浸泡在冰冷迷雾和巨大茫然中的心。
前方的路,仿佛被更浓的雾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
而他,已经被困在了这迷雾中央,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