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姜夜寻眼前昏盲一片,周身的一切忽然变得怪诞起来。
心脏仿佛被彻底炙烤熟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一切五感之内的东西都被廓清了,惟余白茫茫一片。
栢沨的每一句话都宛如绞肉机,极其精准地绞在那未曾结痂的伤口上,令新的血肉在旧伤处重新炸开,炸得血肉淋漓。
好半天,姜夜寻才想起一句话,“痛苦,是活着的证明。”
他在痛苦,他还活着,他将继续活下去。
那个瞬间,姜夜寻静静地看着栢沨,从他漆黑而陌生的眸子里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自己,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空白后,他才强迫自己找回表情。
他抬手,冲他笑了下,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上戴着的一串十八籽手串捋到地上。
那是他们曾在一处寺庙求来的,祈求彼此能健康长生、幸福安康。
后来他的丢了,栢沨把他的给了他。
姜夜寻当着栢沨的面将它一脚踩得稀巴烂,接着又用力碾了碾。
很好,彻底诀别。
别了,他的青春。
别了,那些回不来的一切。
别了,他用自尊和屈从去交换过的爱。
雨水沿着栢沨的下颌滚下去,他一动不动,目光追逐着被姜夜寻踩碎的手串往下,坚白的脸在姜夜寻面前越来越模糊,像打上了马赛克。
“栢沨,你确实很会投胎,但也只有这一件事有天分。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个有钱的父亲,你的人生大概跟我没有任何区别。你现在很趾高气扬,只能证明你和我一样,其实都是个废物。”
他往前一步,学着栢沨方才的模样,稍稍踮脚,贴上他的耳朵:“对了,栢沨,依你说的,我既然能给你戴绿帽,就没看上你的钱,也没看上你的人。是的,就算倒贴你的人能排到机场,我还是宁愿去找你看不上的老男人,你满意了吗?”
“而且,你真是可怜啊,可怜到要在一个男生身上去发泄欲望,都不敢去向她告白,因为你知道你一定会被她拒绝,你也不过是一个被女神嫌弃的舔狗罢了。”
“滚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说完最后一句,他将栢沨用力一推,又捡起一块转头去砸他。而后,他也不回地钻进暴雨中,浑不顾脸上泪水滂沱。
…………
回忆在姜夜寻眼前消散,他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很多事,如果不是细想,他几乎要彻底忘怀了。
那一年的跨年,烟花绚烂绽放之时,落在栢沨手心的那滴泪,是他心口最温暖最不舍得玷污的朱砂痣,那人却说:“我差点以为喜欢的人真是你。”
是那人亲口告诉他,那份爱意不是给他的。
“汽笛声”本意是鸣给不需要救赎的天之娇女,而不是被关在铁箱中的他。
经年过去,姜夜寻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了,心脏却又开始抽疼起来。现在,那男人难道还要他再次当别人的替身?
真是贪得无厌又敲骨吸髓的资本家啊……他若是再去爱他,那便是贱中之贱。还好,他在心思动摇的时候回忆起了这些尘封的往事。
正想着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下,他抬头,脸上显出惊喜:“席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