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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第1页)

“想什么呢?”周予骎用余光扫了一眼池烨,然后低低地笑出了声:“我和朋友开的民宿,还是说,师兄其实想住我家?”

池烨瞬间脸发烫,但也没法怪他这么想,久别重逢又刚有过那样的微妙氛围,任谁都得误解。当下强装镇定回:“周老板还真是阔气,走呗,看看去。”

周予骎把池烨的表情净收眼底,生出一丝玩味,手指跟着车载音乐的旋律敲着方向盘,节奏悠长,心情大好。

“放的什么?”

“温泉。”周予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弥漫开来的音符。

那旋律丝丝缕缕,空灵得不似人间烟火,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攫住了池烨的心神。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感悄然弥漫开来,仿佛沉入水底的旧物被无形的线轻轻提起,水纹一圈圈荡开记忆的涟漪。

“好熟悉,”他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轻叩,“你是不是给我唱过?”

记忆的闸门在空灵的乐音冲刷下,正缓慢地、迟疑地松动。那些被堆积如山的文件、没完没了的会议挤压到意识边缘的碎片,属于另一个时空——属于他和周予骎的、早已蒙尘的学生时代,正悄然渗透回来。其实他并非全然遗忘,只是成年人的世界太过拥挤,留给往事的空间,早已不似少年时那般丰沛。

“嗯。”周予骎应了一声,侧颜在仪表盘幽微的光里显得沉静,“之前在支教的时候,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很感动,唱给你听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融进那悠扬的曲调里,“如篝火四起,故人归来。”

黔东南的苗人,生来便与音律共生。他们的歌喉是山风淬炼过的,调子里藏着梯田的层叠、云雾的缥缈,是任何学院派都无法复刻的独特。

“那很应景了。”

故人归来。

篝火,似乎就在前方看不见的暗夜里,噼啪作响地亮了起来。

下了高速,车行不过片刻,便在一幢奶白色的小楼前停稳。是周予骎的民宿。

小巧的院落围拢着它,夜色里依稀可见精心布置的痕迹,蜡染的靛蓝、竹编的轮廓、或许还有檐角悬挂的银铃,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根源——浓郁的、属于贵州山野的民族魂魄,安静地栖息在这方寸天地之间。

“倒真是别致。”池烨解开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在静谧的夜车里格外清晰。他推门下车,目光已被小院中那些在月光下静静陈列的物件攫住。

“自然,”周予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也下了车,绕到他身侧。那语气里藏不住的,是近乎孩子气的骄傲,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眼底跳动着期待被肯定光芒的大型犬。“也不看看是谁的手笔。”

池烨侧过头,月光描摹着周予骎微扬的唇角。他眼底浮起一点了然的笑意,很自然地顺着那点骄傲的毛捋下去,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你自己设计的?”他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是真心实意的赞叹,“深藏不露啊,周老板,倒真有几分艺术家的天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尖,方才那股张扬的劲儿瞬间收敛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去:“也不全算吧。大的框架有设计师,我只是负责了一些细节。”他目光投向那些院落里精心布置的手工艺品,声音里多了份沉静的暖意,“比如,给这些老手艺腾出一点生存空间,是我添置的。”

“哦?”池烨的兴致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在离那些靛蓝布艺最近的一处月光下站定,微微俯身。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那些深浅不一的靛蓝之上。近看,才发觉那并非单一的水墨晕染,而是由无数细密的针脚、精巧的纹样层层叠叠构筑而成。

靛色深深浅浅,像是将深山的云雾、雨后的溪涧、甚至是苗家阿妈染缸里沉淀的时间,都一并织了进去。古朴的图案在清辉下仿佛有了呼吸,诉说着山野的辽阔与生命的韧劲。

“这些,”池烨的指尖悬停在布料上方几寸,并未真正触碰,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其间的古老灵魂,“都是你一件件置办来的?”

“嗯。”周予骎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也落在那片沉静的靛蓝上,声音平缓却带着力量,“是和当地扶贫办合作的公益项目。给山里那些守着家、守着孩子、也守着手艺的妇女们,一条能在家门口走的路。”

池烨静静听着,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周予骎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让她们不必离开故土和需要照顾的老人孩子,靠着祖辈传下来的针线功夫,指尖上流转的经纬,就能换来一份实实在在的生计。针尖上挑起的,不止是布匹,还有她们沉甸甸的日子。”

他顿了顿,望向那片靛蓝的目光深邃,“让她们知道,这双手,这份心,值得被看见,也配得上一个更舒展的‘活法’。”

月光像冰冷的溪水,淌过周予骎粽杏色的瞳仁,也无声无息地漫进池烨胸腔里某个被长久忽视的角落。一股陌生的、带着刺的惊异,像毕节夜晚猝不及防的冷风,狠狠灌了他一口,呛得他喉咙发紧。

周予骎看出了他的异样,以为他是被冻着了,便开口:“虽然是七月底了,但毕节晚上都是十五度上下。”说着,解下自己披着的衬衫就要往池烨身上套。

池烨躲开了,他哪是冷,分明是心里躁得慌。

毕业三年,被社会磨来磨去,当年那点少年意气、一腔热血,早就在一天天的“努力”里磨没了,只剩个光鲜的空壳。以前想过的扶贫、支教,差不多都忘了。

他也不算混日子,走的每一步在旁人看来都是“正路”——加班、升职、应酬,活得像个精准的齿轮。

可站在周予骎亲手弄起来的这片地方,他那点“忙忙碌碌的努力”,就像件看着光鲜的假货,内里空得可笑,哪算什么充实?不过是更体面、更麻木的耗着罢了。

他有点沮丧。记忆里的周予骎,鲜活归鲜活,总带着股横冲直撞的少年气,眼睛亮得很,有时还挺执拗,像只没驯好的狼崽子。池烨从没认真想过他内里是什么样。

他们那点交情,就像黔东南雨季偶然闪过的一道闪电,亮一下,就各自扎进城市的钢筋水泥里了。酒店的套房、疾驰的车厢、树影里那些藏着喘和汗的瞬间……本就不同校,江城那么大,心比地理距离隔得更远。

那时候池烨快毕业,满脑子都是异地实习的奔波和对前途的焦虑,周予骎这点热乎劲儿,在他那堆烦心事里,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他对周予骎的了解,浅得很,就像九溪十八涧快断流的水潭,太阳一晒就干了。

没想到这小子现在不声不响,把根扎回了老家,做的还是这种接地气、沾着泥带着人气的事。毕业才多久?居然有了这成绩。

月光更凉了,像冰水浇在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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