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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第1页）

在贵阳的第三天，每天都有三十多度。

池烨终于再也受不了网上的避暑诈骗，驱车前往200公里外的毕节。

“我已经对贵阳祛魅了。”池烨猛踩油门似乎在发泄愤懑。

筑大高速上车辆很少，几乎没有摄像头，他把速度提到了130%。

“诶，池池，你好善变哦，”秦臻懒洋洋的声音从蓝牙里传来，“怎么才刚去就不爱了？”后面的问句略微拖长了音调，有些戏谑的味道。

“拜托，”池烨从车载冰箱摸出电解质水，拇指卡进拉环时滞了滞，“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他跟着音乐轻声哼出来。

拉环“啪”地弹开，冰凉的液体浸润喉咙，燥意稍微散去了些。

七月底的云贵高原，阳光晃眼。

池烨只穿了一件米色的亚麻衬衫，双臂裸露在外，紫外线没有任何遮挡地炙烤着他的皮肤，有些疼。

“啧，文艺得要死。不过贵州文旅这两年给力，餐饮做得也好，”秦臻迅速转移话题：“你说等你休假结束，我们开家bistro怎么样？地址我都已经挑好了，就在西湖边，你来考察考察。”

池烨皱眉。

“bistro？那种tattle比命还长的主理人吗？小心别被人挂网上骂。”他扶了一下墨镜，惊讶地看到前方的路标。

绿色的指示牌上赫然写着“杨家湾”三个大字，每个字都和南湖边的地铁站一样。

“才不呢，况且这样才有挑战不是？”秦臻和池烨虽是挚友，但两人的性格大相径庭。

秦臻喜欢刺激与冒险，行动永远比脑子快，很典型的火象星座。而池烨是保守派，他喜欢做有百分百胜算的事情，一切脱离掌控的东西都不应当纳入人生计划。

“随你，我刚刚在高速上看到杨家湾的路标。”池烨没多想，反正就开个小店，就算是在西湖边也就是小一百万试试水。等这阵风过去了，秦臻说不定又会找到什么别的兴趣。

“嘿，”秦臻明显是满意了，“长沙也有个杨家湾，震撼吧。”秦臻跟着他从杭城一路往西自驾过来，停在长沙办事儿。

两人之前一块儿在江城读研，头一年嫌从杭城开车去太远，在校期间乘坐公共交通多。谁知道秦臻那破学校门口都没建地铁，出地铁还要taxi倒一次，就在杨家湾站，后来干脆就都自驾去学校了。

现在毕业都三年了，看到这几个字还会觉得熟悉，勾起的回忆里除了秦臻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人，但是池烨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

“还真是巧得离谱。我这趟来毕节，还想看看你之前说的那个项目。”池烨语气变得认真。

“刘导关于民俗文化研究的影片是吧？”秦臻问。

“嗯，”池烨说，“我想把这个作为创作方向，贵州这边少数民族文化氛围比较浓厚，我之前也接触得多。”

其实池烨决定投身全职创作，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因为红圈所的工作实在太苦了，本就不佳的精神状态让身体出现排严重的异反应，健康亮起红灯。医生建议他换个环境休息，能够较好地缓解躯体化症状。

纵然厚实的家底足以支撑漫长的空窗期，池烨却无法容忍生活的齿轮无故停转。像被放置于一条高速运转的传送带上，四周弥漫着无形的竞逐之音。停顿，哪怕是片刻的休憩，都会触发警报。

他必须持续前行，用切实的、有回响的行动去填满每一天，唯有如此，才能从这无尽的内卷浪潮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存在价值，以防沦为自我评判体系中那个“无用的人”。

在杭城，池烨时常觉得自己像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无论是同龄人或者上下级，所有人都有清晰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而他没有。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世俗的欲望和宏大的理想都无法成为动力，人会逐渐变成无根的浮萍。

“刘导的联系方式你有吧？”秦臻问。

“你一会儿发我吧，我抽空联系联系他。”

“行，我找找。”

“谢了，杭城见。”池烨挂了电话，把车开进服务区。

从贵阳到毕节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其实本不用休息，但他现在想点一支烟。

摇下车窗，没有玻璃的阻隔，眼睛能更清楚地看到一望无尽的绿意。贵阳别称林城，整个贵州都是群山连绵，枝繁叶茂。

池烨弯腰从置物柜里摸出包和天下，指尖摩挲着烟盒棱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抬脚往服务区烟酒柜走。来这地界看山，总觉得得配支贵烟才够味，像古人赏月得配壶好酒，讲究个情境相衬。

“贵烟，国酒香30，要带爆珠的。”他往柜台前一站，声音里裹着股笃定，仿佛笃定这烟就该乖乖候在货架上，等他来取。

老板却挠了挠头，堆着笑往他跟前凑了凑：“先生要不瞅瞅别的？贵烟还有别的系列嘞，也都……”后半句被池烨微蹙的眉截住，他追问道：“您是说，这款没货了？”

得到肯定答复时，池烨难得生出点无奈，抬眼就见老板往斜前方指了指，说最后五包刚被买走。

真是好笑，什么冤大头会在服务区买五包溢价贵烟啊？外面市价都跳水到70了，这儿还敢标120，当别人钱是大风刮来的？这人不是250，是纯纯的“人傻钱多速来”典型！

池烨烦闷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是一抹瘦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