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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第二章

门开的同时马特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侧后方急退半步。

他只听到一道刀锋撕裂空气的声音，冰冷的寒意紧贴着他胸前划过。就在退后的瞬间，一股沉重的力道狠狠撞在他的左侧肋下，没有风声，没有预兆，仿佛凭空出现的一击。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踉跄着继续向后跌去，他控制住自己，扶着墙壁没有摔倒，但心已然沉了下去，袭击者不是速度快，是真的消失了。他的世界里，那个方向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寂——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他听到了自己重重的心跳，听到了哈利惊怔之后迅速向他靠近，听到了宴会厅门内遥远的交响乐声……唯独捕捉不到那个幽灵。

“小心！”哈利的惊呼短促而急切，伸出手扶着他站稳。袭击者似乎瞬间评估了形势，这个盲人目标毫无威胁，而自投罗网的奥斯本才是真正的猎物。黑影无声无息地调转方向，如同扑向猎物的夜枭，直取哈利。

马特强忍肋下的剧痛，靠着墙壁喘息，超常的听觉死死锁定了哈利。他能听到哈利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听到了拳脚相交时沉闷的撞击声，听到了布料被撕裂的轻响，偶尔夹杂着哈利吃痛的闷哼。哈利的抵抗带着章法，动作迅捷有力，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巴西柔术的关节技运用得相当纯熟。但那个袭击者……马特心里漫过一丝失去感官信号的焦虑。他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动作，但他能通过哈利的动作还原部分对方浑然天成、无声无息的技艺。这不是要一击毙命的刺杀——对方似乎试图制服哈利，出手带着擒拿的意图，这恐怕也是哈利能抵抗住几秒的原因。所以这就是他之前有所隐瞒的“瓶颈”——有人想要他这个人，或者他掌握的东西。

混乱中，马特紧握住盲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感官聚焦在哈利身上。通过哈利急促的呼吸节奏、身体移动带起的风声、格挡时发出的撞击声，马特艰难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战局的大致轮廓——哈利正被逼得步步后退，袭击者如同附骨之疽。

有机会。马特捕捉到哈利一次奋力格挡后，身体重心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偏移。他瞬间判断了哈利下一秒的位置，和袭击者可能的追击轨迹，手腕猛地发力，盲杖同样无声地刺向哈利身侧一个空档。“铛”的一声脆响，盲杖的杖尖不偏不倚挡在了刺向哈利身体的针尖之前，针筒破裂，麻醉剂的气味瞬间弥散出来。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这个“毫无威胁”的盲人竟然能够阻挡这一击，动作微微一滞。马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手腕一抖，杖尖顺势上挑，迅速戳向袭击者手臂内侧的神经丛密集区域，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痛哼终于从袭击者喉间挤出，手臂的酸麻让他动作有些微的变形，然而他的反击更快，另一只持刀的手臂彷如无骨，刀锋角度奇诡地切向马特右肩。马特听到了刀刃极速袭来时的轻啸，但这几乎是他唯一一次锁定对方的机会，他咬牙准备硬扛这一下，同时盲杖回撤，做好了在对方刺中的瞬间给予反击的准备。

“不！”哈利的声音短促而惊骇。他离得更近，看得更清。在刀锋即将刺入马特身体的刹那，哈利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猛地撞向袭击者，整个人挡在刀锋的轨迹之前。

“噗嗤”一声，刀锋没入哈利的左前臂，温热的鲜血涌出，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在黑暗的走廊，哈利压抑的痛哼一声，猛地将马特向后推开。

“走！往那边！”哈利忍着剧痛顺势侧身，受伤的手臂试图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马特和袭击者之间，另一只手把马特推向走廊尽处消防通道的方向。

马特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愤怒和担忧如同火焰般升腾又被他死死压住。冷静——他必须要冷静。他强迫自己将感官提升到极限，这个袭击者并不能做到全然的隐匿。在发力的瞬间，一定会有泄露的破绽——突然，在袭击者发力缠向哈利脖颈的刹那，他的感官世界里终于显现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阴影，激素分泌的改变带动了心跳，之后是呼吸、体温，即使一闪即逝，只要发动攻击，袭击者就将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哈利被忍者死死锁住脖颈，呼吸开始困难，但他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厉，手艰难地探入西装内袋，猛地掏出一支看似普通的金属笔，将一端狠狠扎在袭击者勒住他的手臂上。

袭击者的身体陡然僵住，之后如同有什么在体内开始灼烧一般，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非人的嘶鸣，浑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手臂的绞力瞬间松懈。马特讶异的听着对方的心跳血流陡然飙升，肌肉仿佛被什么较紧开始收缩痉挛。哈利迅速挣脱了控制，金属笔调转过来，另一端怼在袭击者的腰侧。

“滋啦——！”

高压电流的蓝光瞬间在对方身上爆开，袭击者的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发出愤怒的低吼，坚持着再度向哈利抓去。

就是现在。马特在对方身后合身撞了过去，膝盖在混乱中看似无意却精准地顶在袭击者的腰椎。袭击者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哼，身体被撞得向前踉跄，电流的麻痹和脊椎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摇摇欲坠，马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紧握折叠好的盲杖，如同挥动一根沉重的短棍，朝着袭击者后脑下方狠狠抡了过去。

“嗵！”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袭击者全身一僵，随即彻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平静重新降临在狭长的走廊。

哈利左臂鲜血淋漓，脸色因失血和疼痛变得苍白。他半跪在地上，努力调整自己剧烈的呼吸，半晌看向仿佛惊魂未定地靠着墙稳住身体的马特，同样形象狼狈，头发凌乱，那副墨镜不知掉落在何处，脸上紧张痛楚夹杂着一丝茫然的表情再无遮掩。

“马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马特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因为突发的暴力袭击而受到惊吓、无所适从的盲人，反正不用假装——拼命压榨感官而加倍消耗的心神本就令他异常疲惫。他摸索着转向哈利声音的方向：“我没事，但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袭击吗？你受伤了？”

哈利快速扫视马特，凭借红外眼镜的辅助热源识别，确认他没有明显严重的外伤，才稍稍松弛下来，随即又被手臂的疼痛拉回现实。他咬紧牙关，解下领带缠在手臂伤口处，试图减缓失血的速度，同时用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掏出手机查看。屏幕的微光映亮他瞬间阴沉如水的脸：“信号完全屏蔽。内部监控网络也被切断了。好消息是，他们不想惊动外面，手段很‘干净’。坏消息是……”他抬头，目光穿透厚重的门板，投向那一片歌舞升平，“我们也不想，鉴于外面有二百多个毫不知情的潜在人质。”

马特站直身体，肋下的闷痛让他皱紧眉头，但他更专注地倾听着。超常的听觉穿透墙壁的阻隔，过滤掉宴会厅的嘈杂，捕捉到了更深处、消防通道方向传来的危险讯号——密集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潜行而上，金属枪械保险栓被拉开，发出细微“咔嗒”声，还有从至少十个微型耳麦中传来的、模糊却充满杀意的指令片段：“……A组未归……清理B组进入……通道封锁……确保安静……”

“奥斯本先生，”马特的声音带着一丝因疼痛而起的嘶哑，却异常冷静，“我猜他们切断监控可不是为了放弃任务。恐怕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哈利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那副眼镜，镜片上的数据流飞快闪动。他快速扫视四周和消防门方向：“是‘我’要尽快离开。我从消防通道走，引开他们。你直接回宴会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里相对安全。”

马特听着哈利眼镜镜片发出的微弱电子嗡鸣声，以及消防通道下方、四层以下越来越近的、充满威胁的脚步声和装备碰撞声，心里大概有了判断——所以那副眼镜的探测范围显然不足以覆盖下方多层钢筋水泥之外的危险。他的注意力从哈利不自然垂落的受伤手臂上略过，现在只有自己才能带着他安全的走出包围。

“不。他刚才看到我了。”他微微侧头，示意地上昏迷的袭击者，“虽然我看不见他，但一个出现在袭击现场的人……即使是个盲人，”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留在这里，或者回宴会厅，只会更危险，甚至可能把危险带过去。我得跟你一起走。”他那双毫无焦距的棕色眼睛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脆弱，但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更加清晰，似乎又变回几分钟前那个逻辑严密、考量周全的准律师。

哈利看着马特。对方对危机的适应和处理能力出乎他的预料，仿佛有什么锋利又坚韧的东西正从他的柔弱外表下破茧而出。但即使马特的镇定冷静远超过一般人，这也不是将一个几乎没有自保之力的无辜盲人卷入这场危险的借口。“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等下会闹出点动静，他们要的只是我，你们就……”

就在这时，地上昏迷的忍者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手指抽搐了一下，似乎有恢复意识的迹象。哈利立刻警觉，右手再次握紧了电击笔准备补上一击。然而马特的动作比他更快，这个“没有自保之力”的盲人，仿佛精准感知到了威胁来源，毫不犹豫地挥出一记拳头，重重击打在地上人的颈侧，对方的身体随即彻底瘫软，再无动静。

这一拳干净利落，带着近乎冷酷的果决。

“……就没事了。”哈利的电击笔慢了一拍，手停在半空，又缓慢地收回。“哦。”

马特仿佛理所当然一般，面上毫无波澜。他淡定地从自己的西装里侧撕下一块黑色内衬，快速而熟练地将自己从额头到鼻梁上方裹得严严实实。当他的眼睛消失在黑布之后，那份盲人的“脆弱无助”也瞬间消失，只有紧抿的、线条清晰而坚毅的嘴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颌，昭示着他已经准备好直面任何危机。

哈利近乎呆滞地盯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说真的他是不是过于熟练了？他则冲哈利点了点头：“我们得快点了。有建议的路线吗？”

哈利咽下了到嘴边的疑问。对方身上一直存在的镇定，此刻被无限放大，甚至透出一种迫人的锐气。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盲人该有的反应。哈利心中沉重的歉疚和压力奇异地松动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和莫名的心安。马特·默多克。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最终选择点头回应：“这边，跟紧我。”

他再次激活了眼镜的探测功能，然后小心地、无声地推开了消防通道沉重的金属门。那里，热成像显示出了安全的通路。

马特最后听了一下身后宴会厅的喧嚣和下方消防通道里潜行的杀机，他迈开脚步，紧跟在哈利身后，步入了暂时的宁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