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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2页）

哈利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翻涌而上。那些“资源”，就是指启源把活生生的人当作实验耗材塞进仪器里榨取出的数据，和制造出的杀戮机器。

“我一直以来的主张，您知道的，就是谨慎，特别是这个时候。”哈利看着克莱恩那张依旧慈祥的脸，恰到好处地蹙起眉头表现出担忧。“前两天布鲁克林那个非法实验室的爆炸事故闹得满城风雨，舆论压力很大。我甚至在考虑全面升级我们的安全管理体系，这可是我们希望和斯塔克……”他故意说漏嘴又止住，不经意的看一眼克里斯汀和斯塔克工业的人交谈的方向。“和一些公益机构合作的关键节点。”

“年轻人嘛，顾虑周全是好事，但有时候也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经验来掌舵！”多诺雷斯打着哈哈，试图用爽朗的笑声掩盖什么，而耳机里，马特精确的同步分析还在继续：“…心跳很不稳定。血压在快速升高。”他没略过对方绷紧的身体代表着的恐慌和恶意。“他在焦虑，我觉得他咬上你的饵了。”与此同时，多诺雷斯的长篇大论也终于收尾：“…正好，启源的有些技术或许可以更高效地利用起来。”

“当然，克莱恩叔叔。”哈利的笑容依旧完美，眼睛深处却已结冰，““明天开始，奥斯本工业将执行最高级别的安保升级，毕竟之前的数据泄露事件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对方脸上，“等我处理完手头这点杂务，我们好好谈。”

无需马特提醒，哈利已清晰地捕捉到对方那完美笑容下瞬间的僵硬和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启源自然也会同步升级，紧跟你们的步伐，为了…更高效的未来。”

”为了…更好的未来。”哈利举杯，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克莱恩取过一杯酒，和哈利碰杯一饮而尽，又勉强维持着长辈的仪态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转身，身影迅速没入人群。哈利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感觉周遭的喧嚣瞬间远去，只剩下理念被亵渎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他借口透气，快步走向露台。

冷风吹拂着脸颊，稍微驱散了些许窒闷。耳机里传来马特沉静的声音：“他离开了。走之前用加密频道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他要升级安保，我今晚就去。’”耳机里的背景音已从宴会厅杂物间的安静切换成了街道上的嘈杂，“目标车辆已驶离，我跟上去了。”

哈利闭上眼。“需要我过去吗？”他声音有些沙哑。

“不必，看方向他是去了奥斯本大厦。顺便说，比利棍很好用。”马特稳定的声音让哈利的心绪渐渐平复。“重心和索钩调校得很完美，适合在纽约的楼群之间赶路。”风声开始在他说话间呼啸起来，那是高速移动带起的锐响，“高处最大的优势是不堵车，我会比他先到。”

哈利被逗笑了，烦闷被安慰和少许担忧取代。“请务必专心驾驶。万一…我是说万一跟不上他，我们还有遍布全城的‘天眼’可以回溯。”

马特轻巧的落在奥斯本大厦对面的楼顶，手腕一抖，缠绕在邻楼高层通风管道上的特种合金索钩应声回弹，分离的两截哑光精钢棍体在一声轻响后合二为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下方街道上，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刚好滑入奥斯本大厦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坡道。“回溯天眼的工作可以节省下来了，留给你‘更高效的未来’吧。”

哈利苦笑一声：“这句话还是我父亲提出来的，到五年前为止还是奥斯本工业的标语。”他闭上眼，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栏杆。“他是我父亲的挚友，最紧密的伙伴。但为了所谓的‘效率’，他可以出卖灵魂，践踏一切。用无辜者铺就他的捷径。我能给他技术，给他奥斯本带来的滚滚利润…但他永不满足。他要的是权力，他来主导和掌控的利益。我的技术…是他实现这一切的工具。我本可以……如果我早一点调查，如果我坚持结束他的合作……”

短暂的沉默在通讯频道中弥漫，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下方城市的喧嚣。然后，马特的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传来：“哈利，我说过的，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沾满鲜血的路，这条路的起点和终点，都与你无关。”他能听到哈利心脏沉重而艰涩的跳动，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深重的自责。

哈利深深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我知道…我只是…”他露出苦笑，“…你其实也一样，对吧？为了没能更早一点找到那些失踪的人，没能阻止他们被送进那个地狱…而感到愧疚。即使那不是你的责任。”他想起了马特讲述的那个年轻邻居，那种几乎能压垮一个人的无力感。他们都在被“本可以做得更多”的愧疚感所折磨。

“…是的。”耳机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但是，我们有能力看到黑暗，有能力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背负所有的责任，而是为了少一些遗憾。”

马特从栖身的天台阴影中站起。下方街道上，多诺雷斯的身影重新出现，步履匆匆地走向一辆不起眼的深色轿车。“像今夜这样的机会，能把事情拉回正轨的时候，”马特的声音在风声中依旧稳定，“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更敏锐。”他的手稳稳握住那根合二为一的比利棍，掌心感受着精钢的冰凉和沉甸甸的分量。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官中无限延展、细化——无数微小的声音碎片、气流最细微的扰动、脚下建筑材料的震动、甚至空气中尘埃的飘移轨迹…所有这些信息洪流瞬间被他的大脑捕捉、分类、编织，构成了一张无比宏大而精确的图像。“他的动作很急。应该是要去他的实验室。我准备跟上去。”

哈利打开手机屏幕，他设置在实验室所谓“最新进展”数据包内的警戒程序，已被标记为“克莱恩·多诺雷斯”的最高权限账号触发。“他拿到数据了。”哈利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马特，如果你跟踪找到了他真正的实验室……”他顿住了。

耳机里猛地灌入更加凄厉、尖锐的呼啸，那是马特在楼宇顶端以惊人速度移动带起的风声。他的声音在高速破开的气流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冷静的试探：“你需要等他启动实验，让那些盗取的数据在他的设备上留下证据之后…再动手？为了法律的程序正义？”

哈利几乎能想象出他在风中穿梭的身影，嘴角开始浮现笑意：“从法律的角度，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正义律师，会不会介意偶尔…跳过证据链，先执行审判？”

马特似乎轻笑了一声：“从哲学的角度，我们恶魔很乐意借用一下上帝的审判权柄。我以为你会更倾向于大局，等证据确凿，万无一失。”

露台上，城市的霓虹在脚下铺开，璀璨却冰冷。哈利的手指在栏杆上猛地收紧，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生命永远居于一切法则与程序之上。如果今晚我们能搞清楚真正的实验室在哪儿，我们不必等。让它尽快彻底化为灰烬，这才是万无一失。”

“小心言辞，奥斯本。你和魔鬼做了交易，”马特的回应低如耳语。“那就……如你所愿。”他的尾音悄然融入了纽约城永不沉寂的夜色，身影如同摆脱了重力束缚的幽灵，在纽约钢铁森林的尖顶与缝隙间疾速飞掠。比利棍末端的合金索钩如同拥有生命，每一次精准的抛射、钩挂、收回，都伴随着钢索切割空气的鸣响，为恶魔的掠行提供着强大而精准的牵引力。他的每一次腾跃、每一次在空中的折转，都完美地利用了楼宇本身的棱角和阴影，动作干净利落，无声无息，与夜色融为一体。高空凛冽的气流与下方街道混乱而鲜活的声音在他周身交汇，这座庞大、混乱、永不停歇的都市，它每一个角落的声响、震动和气息，都成为了他追踪目标最可靠的导航坐标。直到他锁定的那个信号点在感知中骤然静止。

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栋高楼天台的边缘果断地跃下，比利棍在空中绷紧，缓冲力将他下坠的力道稳稳卸去，他轻盈地踩在一栋毫不起眼的矮旧仓库房顶的边缘，钢索紧接着悄无声息地缩回精钢棍体。几乎是落地的瞬间，下方紧闭的厚重铁门内就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响，那是高频运转的实验装置发出的持续电流声，大型低温循环泵沉闷而规律的震动，以及穿透隔音材料、依旧清晰可辨的痛苦呻吟。

“找到了。”这是恶魔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