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柒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陈安柒在房中调配药包时,听到外面王伯焦急的呼喊。
“老周老周,快来看看,李老二人不行了。”
陈安柒掀开布帘,快步跑至堂屋,那方王伯正和着另外一人将李叔抬进来,不等招呼,陈安柒先凑上去看了,李叔双目紧闭,黝黑的面庞上豆大的汗珠滑落而下,指尖皮肤触之冰凉,脉象细速。
“是在田里倒的?”
“是嘞,我就路过去井里打水,去时还好好的,人还在田里动呢,回来一看不见了,我只当回家了,一看那稻谷压到一大片,我就知道不好,过去一看,人就晕在那里了。”
“应是发痧了。”陈安柒示意王伯将人放下地,从里屋拧了一块湿毛巾擦拭头面手足等处,又令王伯打了蒲扇,几个来回下来,人终是醒了,王伯大掌一拍,骂道:“狗娘养的,为了你那一亩地,命不要了?”
陈老二方醒,还没弄清情况,莫名头上挨了一巴掌,心头一下火起,正要起身骂,身子又一软倒了回去,陈安柒将人扶住,劝道:“陈叔,现在日头这么毒,那是能去田里干活的时候,这让李婶知道了,还不得生气。”
陈老二自知理亏,讪笑道:“我也就一时心急,这不想着明日要带我家老婆子和小云去镇上逛逛,今日把事干完了,明日就不会拖下,没想到一下着了道。”他话音未落,外面突然跑进一个妇人,看见坐在地上的陈老二,话还没出口,眼泪先下来了。
“陈老二,你发瘟了!叫你不要去,我就煮个饭功夫,人就跑出去了,翠芳来喊我,把我腿都吓软了,总是这样,分不清好赖是吧?”
“这不没事吗。”他给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抹了泪,理直气壮补充道:“你男人这不好着呢,哭啥,回家回家,看这一会给我饿的。”
“还嘴犟!”妇人横了他一眼,起身将人扶起来,真确定人没事了,终于放下了心,对着陈安柒感激道:“小柒,这可多亏了你,还有老王和老二,今天中午都别做饭了,来我家吃,我等会回去就宰只鸡,大家好好吃一顿。”
老王笑道:“李嫂子,你这就太客气了,都一个村的,这点小忙算什么,饭就不吃了,我家那口子做好饭早就在等我了,下回有机会再去你家喝酒。”
另一人附和着,陈安柒笑道:“李婶,师傅中午还要回来,我等会和他一起吃,说是今天要带些新鲜玩意回来呢。”
“你们这。”李婶见劝不动人,踢了一旁坐下的陈老二一脚,“还不给人道声谢,要不人家,你今天小命都没了。”
“哎,这谢也不是一定要放嘴上嘛,难道老王老二有事我不去帮忙吗?你们说是不是?”他反手把问题抛给其他两人。
“那是,等着下回我有事啊,第一个就来找陈老头,包他跑不掉的。”
“你这话说的,你哪回喊我我跑了。”陈老二气的吹胡子瞪眼,二人一时笑起来,揶揄道:“看你这急的,去年立秋那事那么快就忘了?”
“你……你这……”陈老二不敢再回话,几个眼刀飞去,“快滚快滚!”
“哈哈哈哈哈”
等送走二人,李婶才走到陈安柒身边,自衣襟夹层摸出一个绣着鸳鸯的小包来,“小柒,还没问呢,你看我家这口子这次多少诊费。”
她说着就要从布包中掏铜板,陈安柒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陈叔这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诊费好收的,回去煮点绿豆汤,叫陈叔多喝些。”说着他又偏头冲陈老二道:“陈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看把李婶吓的。”
陈老二挠挠头,直说不敢了不敢了,李婶冷哼一声,嘲道:“还不敢了,四十多了还和愣头青一样,真把我吓死你也找不着别人了。”
看陈老二低着头不敢回嘴的样,陈安柒只觉好笑,他绕回后院,提了两副药包塞到李婶手中,“这里两剂益气的药,回去熬了给陈叔喝。”
“你看你,这诊费不收还从你这拿东西回去,李婶怎么有那个脸,这钱一定要收下。”她又要掏钱,陈安柒佯怒道:“李婶,这样我可不高兴了,上次我在山里摔了不是陈叔把我带下来的?你收我钱了?”
“这孩子,你陈叔那和你能比吗。”
“怎么不能比,要我说陈叔出力还多些呢,陈叔,是不是?”
那边陈老二笑道:“小柒说的什么话,这分什么出力多出力少,谁看见了都一样,老婆子你也别推了,人家小柒一份心意,还给你比上了。”
“陈叔说的是,这药我早就准备好了,晚些时候给村里大伙每一户都发几副,李婶你就是先拿到手而已。”
“真的?你咋准备了这么多药材,要采不久吧,可别把人给累坏了。”
“你看,”陈安柒撩开后院的布帘,果然整齐排着几副药包,“这药材易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想着这段时间天热,给大伙都准备了些,晚些再给您送两副过去,您也尝尝,就当凉茶喝了。”
“你这么送,老周这个抠搜鬼能同意?你可得先和他说了,别到时候惹了他不高兴。”
“早就说啦,师父同意了,李婶,快些回去吃饭吧,等会把陈叔都饿着了。”他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又道:“要不留在这吃,师傅兴许等会就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