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上的老妇不再哭泣,一张面容变得茫然。眼珠动了动,似是失了魂一般。
朱念忍痛上手探了探,还有气,但神识状态很不对劲。
那老妇眼睛竟然睁圆了,坐起身来道:“你们、你们是谁?在我家做什……”
朱念正想解释,就听老妇人自言自语:“要过年了……该买点红纸剪窗花了,往年总有人念叨我剪得丑……是谁来着?”
老妇人絮絮叨叨着,突然顿住,眼中一片茫然,“是……谁来着?总说我剪得不好看,却又每次都抢着要,说要贴在床头……”
她回想了半天,终究是一点线索都无,站起身来往灶房走:“对了,得把水缸挑满,省得过年时缺水……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老忘记添水呢?”
“……像是有人会帮着添似的。”
朱念望着她佝偻的背影,仿佛看到一个白色的小身影和老妇笑着:
“娘,您歇着,我来。”
她心里一酸。
一转头,就见哪吒已背对着,朝外走。
“你为何要要这么做!你这么一烧,梦魇是没了,但是把她对儿女的记忆和情感也都烧没了啊。”朱念捏着拳。
哪吒停住步子,“记忆和情感?那本就是困着她的东西,烧了又如何。”
“可那是她的回忆,是她活过的凭证!”朱念眸子发沉,有光颤动,“她曾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过,也曾有幸福时光,有女儿为她挑水,儿女环绕膝下。这些记忆被烧了,她还徒留下什么?”
“呵,爱,相依为命?”哪吒的金瞳闪过一丝嘲讽,“那又何必为子卖女。”
朱念语塞,“……她、她也很痛苦啊。”
“既然痛苦,何必留着;既然痛苦,何必又念着。”哪吒眸色一厉,“一把火烧了干净!”
朱念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不念。
她也曾不想念、不愿念。不念往昔,不念前世,不念那孤凉荒山,父母牵着弟弟离开的背影。
可不念,便真的不存在了么。一把火烧了,就真的干净了么。
真的么。
她抬头时,哪吒只留扬长而去的影,而那透明的真火,竟又往外撑了一分紫红色的火。
虽转瞬即逝。
朱念一惊。初次见面,哪吒便扬着冥火,将三昧真火都烧出不正常的颜色。后来她推断出这红紫火是他黑化的象征。
……可不要再黑化了啊!
她头有些懵懵的,该死,忘记找那个犊子算账。
被他强行入梦,搞得她脑袋都隐隐作痛。
她回了陈留镇,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憩。一落地,一阵酒香入鼻。
她皱着鼻子嗅嗅,眼神一亮。
花香的酒。
一座木造的两层酒肆,甚是古朴雅致,牌匾上写着“清风楼”。
“倒是有意趣的名字……”
朱念掀帘而入,就见老板正忙着添酒,笑着招呼,“姑娘面生得很,是来镇上玩的吧?”
“嘿,是呀。”
她揉着太阳穴,被引到一个临窗的座位。“来,坐这儿,临窗见溪水美景,惬意的很呢。”
朱念顺着望过去,一条绕镇的溪水潺潺,一座青石桥拱然而上。孩童溪里摸鱼,老人桥下乘凉。的确是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