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放映一部狗血剧,主角不知道在和谁吵架,声音凌乱。
和他父母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你早就知道絮絮抽烟?多伤身体你不懂吗!”
“孩子都成年了,去外面开房你都管不着!”
“我管不着?我是他妈我管不着?要不是因为絮絮我早就跟你离了你知道吗?”
丁絮坐在床边淡淡地抽烟,全然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一根烟燃尽,他将烟头狠狠按在手腕,埋头疼得咬牙。
灭掉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灰色的弧线,落在那堆水果和陶瓷碎片中。
印象里他们已经快十年没这么吵过了,因为陈棉害怕丁絮会再做出那种举动,而丁绍则是完全不在乎。
“你没看到孩子根本不想回来吗?是你非要过去逼孩子回来的,现在还要继续逼他吗?”
“你闭嘴!”陈棉披头散发,撕心裂肺地怒吼,“我什么时候逼他了!我这都是为他好!我为了絮絮忍了你十年,我对他哪里不好了?!”
窗户闭合的声音惊得陈棉心头一跳,立刻向丁絮看过去。
他手握着窗把手,坦然迎着她的目光,语调平淡,看不出一丝情绪:“我关个窗。”
扑通。
陈棉脱力地栽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断抽泣。
丁绍冷着脸,大步向丁絮走过去,伸出粗糙的手:“给我一根。”
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俩都仿若陌生人,一年的交流也仅限于过年发红包。丁絮对他一直很有礼貌,礼貌又疏离,而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出乎意料的是,丁絮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缕浅浅的笑。
他就那样轻而低地笑着说:“不行。”
深蓝色的烟盒躺在窗边,他低头,视若珍宝地握住晃了下:“……从日本带回来的呢。”
“丁絮,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丁绍一把捏住他肩膀,低声吼着。
“没。”丁絮下意识地闪躲,没躲开,肩膀轻颤一下。
但他的脸色还是镇静的,丁绍的印象里,这是丁絮第一次主动直视自己。
“我一直都没听你们的话。”丁絮平静地看着他蔓延着红血丝的眼睛,忽略陈棉越来越大的哭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上高中的时候,我瞒着你们把理改成了文,抽烟也是那时候学的。”
“不,你不是……”陈棉崩溃地大喊,丁绍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流露出一丝厌烦,手上的劲也松懈下来。
丁絮看着这一地狼藉,反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妈说得没错,我去东北支教就是不想见你们。所以别逼我回来了,我的新年愿望就是你们赶紧离婚。”
“我叫了个钟点工过来清理,你们冷静一下吧。”丁絮语气平缓,全然不觉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我也冷静一下。”
他把那盒烟放进口袋里,套上外衣,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丁绍垂下手,怔然盯着家门。
丁絮只带了手机和烟出来,好在身份证本来就一直待在他口袋里。
一丝荒唐又可笑的情绪顺着喉咙慢慢爬上来,丁絮颤着嗓子咳嗽,鼻腔酸闷。
他生活了大约二十年的城市,裹着他们的争吵和叹息,丁絮忽然喘不过气,再也无法维持刚刚的理智,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说,跑。
外面已经有了雪停的趋势,丁絮踩着极薄的一层雪,闷头进了一辆出租车:“高铁站。”
他没地方去,也就意味着,他有选择自己去向的权利。
车轮一点点碾碎丁絮心中结块的郁闷,他把车窗开了条缝,引来司机不满地嘟囔:“这么冷还开窗。”